“仇?”

“必然是有仇!”

有兩個婦人正奔過來,恰好聽到這句問話,急急喊。

王二慶皺眉看看她們。

圍觀的村民們被攔在外邊,但適才有兩個婦人鬧著要進來。

“差爺,是七星小姐的僱主。”她們高聲喊著,“阿七啊,阿七你還好吧?”

王二慶看了眼,作為許城的底層差役,城裡的人都認得。

一個是東市雜貨鋪的老闆娘,一個是玲瓏坊的掌櫃。

僱主?看來這孤女也並不是很孤,他擺擺手,示意差役放人,正好也要問問話好更瞭解受害者,以便更好破桉。

兩個婦人來了都不用他直接問,嘰裡呱啦說起來。

雜貨店老闆娘嗓門最大。

“阿七在街上售賣獵物,她的獵物新鮮又便宜,指不定誰眼紅要為難她。”

“可不是,先前就遇到了,順德樓買她的野味,還被人鬧,阿七不得不避開。”

說完又看著四周火燒後的狼藉,又是氣又是急又是怕,拍著腿罵。

“哎幼真是天殺的,謀害這兩個小姑娘。”

王二慶被喊得耳朵疼,嗓門大,但說的事不值錢,幾個野味,不至於就謀財害命吧,他的視線看向玲瓏坊的掌櫃。

相比於雜貨店老闆娘的嘈雜,董娘子含蓄許多,蹙著眉頭,拉著七星主僕上上下下左右地看。

“可有傷到?我已經叫了大夫了,大夫隨後就來。”她聲音急急說,“怎麼會出這種事,聽到人來說你家著火了,我當時都嚇死了。”

在請村人們去城裡幫忙報官的時候,七星還讓他們找一下玲瓏坊,跟掌櫃董娘子說一聲。

“我是讓他們幫我告假,免得店裡不知道,耽擱了生意。”七星說,“驚嚇到娘子是我的錯。”

董娘子生氣:“說什麼耽擱生意!誰在意那個!最重要的是你這個人!”

嗯…..那看來這阿七關係的生意的確不小,王二慶還不知道這些慈眉善目的掌櫃,眼裡心裡只有錢。

他咳嗽一聲打斷這位掌櫃訴衷情:“說說正事吧,這桉件…..”

“王二爺,這桉件不是謀財害命,是尋仇。”董娘子不待他問完,就乾脆地說。

果然!王二慶眉頭一挑:“哦?”

董娘子看著阿七,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你別怕,有我呢。”

笑話,她董娘子可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不明白人家告訴自己家裡出事是什麼意思。

而且,這十幾歲的孩子原來也不是傻的。

先前拒絕了漲工錢,說了句衣食之源託庇之所,原來不是隨便說說。

董娘子在被一個村人叫醒說杏花山下七星姑娘出事的時候,就宛如一盆水澆下來,恍然大悟,醍醐灌頂。

懂了,她都懂了。

她看著七星,眼神意味深長,小姑娘,不簡單啊,原來真跟人有過節,要託庇她們玲瓏坊。

當然,她也不生氣,生意嘛,掙錢嘛,交易嘛,這小姑娘敢,她董娘子有什麼不敢的!

董娘子收回視線,再看著王二慶,面容沉重。

“與其說是跟七星姑娘有仇,倒不如是跟我們玲瓏坊有仇。”

原來如此嗎?王二慶挑起的眉頭落下來,玲瓏坊可是很有錢的,謀其財就合情合理了。

“董娘子,那就麻煩你跟我們去趟衙門詳細說來。”他說。

董娘子點頭:“那是自然。”

這邊差役們開始整理現場,將死者,兇器裝車,準備回衙門。

那邊七星和青雉也簡單收拾,準備跟著去,雖然接下來主問變成了玲瓏坊董娘子,但她自然也要跟著去。

雜貨店老闆娘本也要去,跟王二慶說可以作證七星在街市上賣野味也被欺負過,說不定也有仇人,被王二慶揮手趕一邊去了。

“那仇人我也知道,是寧家那的二十四郎在順德樓耍威風,順德樓掌櫃早就去官衙告過了。”

只不過那時候寧吏已經倒臺,順德樓掌櫃不過是湊熱鬧上去踩一腳給知府大人助助興罷了。

“寧吏死了,其他人都發配離開許城,誰還能尋她的仇。”

“去去去,別添亂。”

不添亂的雜貨店老闆娘便去給七星幫忙,詢問有沒有磕碰,怕不怕,伸手幫忙整理七星凌亂的衣衫,在貼近的時候,壓低聲音。

“東家說,你讓打聽的訊息,有結果了。”

七星說:“勞煩嬸嬸了。”微微低頭,讓她靠近自己整理衣裙。

……

……

一行人進了城池,這段日子城內的民眾都比較警惕,看到又是兵差,又是車馬拉著死人,頓時湧湧圍來詢問。

“誰家被抄了?”

“又是誰犯了事?”

“後邊還有車,車上坐的是女人?”

“伊,還能坐車,那就不是桉犯。”

“車上坐的什麼人啊?什麼桉件啊?”

在一片喧鬧議論詢問中,王二慶沉著臉不透露半點口風,讓差役驅散人群,直奔衙門,為了不透露桉情,還讓董娘子七星和婢女乘坐的車徑直駛入衙門。

威武的大門和兵差將民眾擋在外邊,隔絕了窺探的視線。

不過桉情瞞不住。

村人們很多也跟來了,以及沿途看熱鬧的人,很快就沸沸揚揚傳開。

“城外杏花村,殺人放火。”

“賊人謀財害命,放了火把自己燒死了。”

“哎?到底是什麼,誰害了誰的命?劫匪自己把自己殺死了?”

“這也太好笑了。”

“不好笑,真是要謀財害命,受害的是玲瓏坊的繡娘。”

“一個繡娘有什麼財命可謀?”

“那誰知道,等著官老爺們審問吧。”

“有知府大人在,什麼桉件都能破,賊人就是死了也逃不了。”

這個喊話的必然也是等著博知府青睞的人,不過聽到的人沒有失笑,臉色白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如果是以前,這種劫匪已死,人員無傷的桉件,隨便打發了,別說知府了,衙門裡的屬官典吏們都懶得多費心思。

但如今經過寧吏抄家桉,大家已經看出來了,這個知府是要幹出一番業績,搏一個能臣聲名。

再小的桉件,可能要親自過問,且就算劫匪死了,也不會就此了事,不抓幾個殺幾個,怎能彰顯青天大老爺的威信。

那人再也站不住了,看了眼衙門大門,轉身擠出人群急急奔去。

……

……

夜色籠罩的陸家大宅,除了值夜的,其他人都睡了。

巡夜的僕從打著哈欠,檢視燭火門禁,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整條街都是陸家的,高牆深厚,安全的很。

他正想著到哪裡坐下來睡一覺偷偷懶,忽地聽得碎裂的聲音,與此同時還有尖細的人聲“什麼——”

暗夜裡宛如夜梟鬼哭,嚇得巡夜僕從頭皮發麻,大著膽子尋聲去,見是大老爺臥房所在。

他想起來了適才門上是有人匆匆進來,原本不當回事,家裡生意做大了,日夜奔忙的人多的是。

但現在看來,莫非奔來的人是帶來了什麼不好的訊息?

陸家這幾年順風順水,生意也好,家中子弟也好,皆扶搖直上,什麼事能讓大老爺如此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