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阿香的屍體是在離她家不遠的一口水井中找到的,汪平已經報了官,午作已經趕過去了,人是溺亡,但身上有捆綁造成的痕跡。

劉玉花卻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明卉覺得,無論是金阿香的死,還是劉玉花的失蹤,都和宮裡要的這批香有關係。

所以,明卉決定交貨前的這幾天,她就住在工坊裡了。

至於家裡那個正在斷奶的熊孩子,誰愛管誰管,她是不管了。

不用問,霍譽回到家裡,還沒走進垂花門,便聽到他兒子那震破蒼穹的哭聲。

霍譽連忙問道:“夫人呢?”

答曰夫人出門去了,至今未歸。

霍譽抬頭看了看,月亮都爬上來了,明卉去哪兒了,還沒有回家?

見到不遲不晚,霍譽這才知道,明卉讓人送信回來,最近這幾天,她要住在工坊裡,不回家了,還留言給霍譽,讓他好好照顧兒子。

霍譽有點後悔生孩子了。

也不知道那些貧家小戶是怎麼過的,就像他們家吧,有丫鬟婆子,還有乳孃,結果呢,他和明卉還是把日子過得像逃荒一樣。

早哥兒還在哭,那哭聲,眼看就要斷氣了。

想想沒生孩子之前,霍譽恍如隔世,那時他和明卉每天甜甜蜜蜜,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幹啥就幹啥,這座大宅子,寄託了他們多少的希望和美好啊,可現在呢,除了那臭小子的哭聲,就什麼都沒有了。

霍譽頭疼,原本是想找個地方藏起來的,可是招乳孃聽說他回來了,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連忙把早哥兒給他送了過來。

於是霍譽只能抱著早哥兒,在院子裡上竄下跳,看星星看月亮已經不能滿足早哥兒了,他要吃奶啊!

霍譽沒辦法,只好抱著早哥兒去了馬廄,把早哥兒放到馬背上,原本是想嚇嚇這小子,讓他不要再哭了,他爹的耳朵要給震壞了。

可沒想到,早哥兒抓著馬鬃,哭得肝腸寸斷,馬廄裡的馬被他的哭聲干擾得急燥起來,整個馬廄都是跺馬蹄子的聲音。

紅箋爹嚇得不成,又是作揖又是打千,眼看就要磕頭了,求求了,你們快點走吧,這大半夜的,若是驚了馬,這可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霍譽只好抱著早哥兒從馬廄裡出來:“祖宗,你究竟要哪樣?”

霍譽想哭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可現在他想哭,被他兒子給氣的。

“如果你再長大幾歲就好了”,霍譽看著月亮嘆了口氣,“如果你長大幾歲,我就能把你關進詔獄了。”

早哥兒哭聲更大了,無良的渣爹啊,你以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嗎?我記住了!

春天的晚風中,霍譽抱著早哥兒坐在冰冷的臺階上,早哥兒終於哭累了,忽然抬起溼漉漉的小臉,衝著霍譽說道:“爹!”

霍譽怔了怔,四下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他驚詫地瞪著早哥兒:“你在和我說話嗎?”

早哥兒張開小嘴:“臭!”

霍譽的心怦怦直跳,隔著衣裳他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兒子,會喊爹了,會喊爹了,會喊爹了!

“好兒子,再叫一聲,好不好?”

“臭!”

“你叫爹,爹,爹。”

“臭,臭,臭!”

“叫爹!”

“臭!”

霍譽氣得想把他扔到糞坑裡去,這是什麼兒子啊!

忽然,他想起一個人來,也是在這月光之下,那個小小的人兒,也是隻會說香香臭臭。

“乖,好兒子,你叫娘。”

“香!”

“叫娘!”

“香!”

“你叫爹!”

“臭!”

“叫爹!”

“臭!”

......

霍譽,卒!

次日,霍譽一大早便直接去了工坊,花千變死了一名香工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見到忽然而至的霍譽,明卉皺眉:“你這麼早就過來,早哥兒怎麼辦?他正斷奶呢,不能總是跟在招乳孃身邊的。”

霍譽......我昨天抱了他一整夜好不好?

說起正事,明卉問道:“是不是孟新海有訊息了?”

“是,孟新海找到了,現在送到四時堂了,要養些日子才行。”霍譽說道。

自從那些孩子陸續找到之後,孟大海和孟小海便整日和順天府的人一起四處查詢孟新海。

若是其他孩子,順天府早就不找了,每天被拐子拐走的孩子那麼多,也沒有幾個能找回來的,大多都是找著找著也就不找了。

可是孟新海不一樣,這個孩子與霍譽有些淵源,而王府尹現在還在留職察看期,但凡是和飛魚衛沾邊的桉子,他全都不敢怠慢。

這樣一來,孟新海的桉子,反倒成了順天府近幾年來最用心的一件。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被他們找到了線索。

住在青衣衚衕的一戶人家,夫妻打架,不小心打翻火燭,大火從自家一直燒到了隔壁院子。

因為青衣衚衕距離貢院和樹人書院都很近,因此,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全都派人前來救火。

可他們卻發現,隔壁那家明明裡面傳來孩子的哭聲,可是卻敲不開門,而被大火燒到的,也只有一半的房子,家裡的人但凡有腿,是肯定能夠跑出來的。

鄰居告訴順天府的人,住在這裡的是一對夫妻和他們的一雙子女,一家四口平日裡深居淺出,也不知道他們做何營生,他們的孩子也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若不是偶爾見過,鄰居們還不知道這家也有孩子。

順天府過來救火的人,除了最下面的衙役,還有一名值夜班的捕役,這名捕役曾經跟著孟家兄弟一起尋找過孩子。

除此以外,孟家兄弟還曾經讓他們著重在樹人書院附近查詢,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不過他們也確實在樹人書院附近找過,但是沒有任何線索。

現在聽說那對夫妻的孩子平時不出來玩耍,那名捕役心中便是一動,青衣衚衕,嚴格說來也在樹人書院附近。

只是因為這裡的路,沒有直接通到樹人書院,所以按照習慣,眾人在排查時,便把這裡忽略掉了。

沒有道路直達,並不代表離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