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等人同樣驚呆了。

這是什麼神奇的罪名?

他們竟然無法反駁!

黃氏端著茶盞的手哆嗦得厲害,深深明白一旦罪名成立,將會牽連整個程家。

老爺人脈廣,株連九族倒不至於,但也足夠喝上一壺的。

她放下茶盞,沉聲:“這些賬,我們認!只是……”

她冷冷盯向南寶衣,“只是你們的行為太不厚道,是在抹黑我程家的名聲!兩家的婚約,恐怕無法繼續了。”

她知道南家有多在乎這樁婚。

南家子弟裡面,沒有一個人能夠高中進士。

南家把南寶衣嫁到他們家,是為了滿門榮耀,是希望得到程家的庇護。

提起退婚,別說南家不願意,恐怕就連南寶衣,也是不情願的。

畢竟她的二郎如此優秀,尋常女子見了,哪有不傾心的道理?

蕭弈笑了。

他溫聲:“既然程夫人誠心要退婚,我們家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煩請先按照賬冊歸還銀錢,再挑個日子,解決退婚之事。”

黃氏狠狠皺眉。

她沒想到,蕭弈竟然答應得如此爽快!

也是,南家出了一位二品侯爺,自然不必賣女求榮。

可惜,南寶衣是喜歡她家二郎的。

她甩著帕子,笑道:“侯爺放心,我明日就會親自登門,與你們家退婚。”

她轉向南寶衣,“嬌嬌,你和我家二郎,這輩子怕是有緣無分了。今後二郎還會娶妻,可他的妻子,絕不會是你……雖然伯母捨不得你,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知道,南家人都拿南寶衣當個寶貝。

一旦南寶衣哭著鬧著要嫁給程德語,他們全家都會上趕著幫她辦妥。

退婚?

怎麼可能!

她欣賞著南寶衣的表情,只見那張嫩生生的小臉上,起初流露出震驚,接著是不敢置信,最後是鋪天蓋地的悲傷。

她就知道,南寶衣深愛她的兒子!

她嗤笑:“嬌嬌,人總是要往前看的,沒了我家二郎,你還可以嫁給別的男人呀!雖然他們肯定比不上我家二郎就是。你這般哭鬧,給別人瞧見,會笑話你的。”

南寶衣捂著心臟,淚水不要錢似的往下淌。

她滿臉悲痛欲絕,“撲通”一聲跪坐在地,死死扯住黃氏的裙襬,“伯母,賬冊是一回事,姻親又是一回事!你怎麼可以因為那些銀錢,就退我的婚?!”

黃氏得意至極。

她抿著笑,親自扶起南寶衣,“可憐的孩子……你們家非要與我們家鬧,兩家生了嫌隙,還如何當親家?”

“伯母,我是真心愛慕程哥哥的!愛慕到他稍微親近別的女子,我都會嫉妒難耐,恨不能弄死那女子!

“納妾是不可能給程哥哥納妾的,雖然我自幼體寒,神醫說很可能生不出孩子,但是我有生孩子的決心啊!哪怕拼了這條命,我也一定要為程哥哥生兒子!絕不會斷送你老程家的香火!”

黃氏臉色陰沉如水。

她挑剔地打量南寶衣渾身上下,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體寒!

體寒的女子,確實很難生孩子。

原本她只是拿退婚之事威脅南家,可如今看來,退婚似乎很有必要啊!

堂堂程家,太守府邸,怎麼能娶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媳婦?

她目光復雜,又瞥向南寶珠和南胭。

南家女兒嫁妝驚人,就算退了南寶衣的婚,也還得再娶一個才能填補家中銀錢。

只是南寶珠性子頑劣不好控制,南胭又是個外室女的出身,真娶進門當正室恐怕有傷顏面。

她還在思慮,南寶衣哽咽道:“伯母這般表情,定然是瞧不上我……伯母,您真的要退我的婚嗎?”

黃氏終於下定了決心:“自然。我明日就會登門,說明退婚之事!”

“我竟是個沒人要的姑娘了!”

南寶衣哀嚎一聲,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眾人。

黃氏不在意她,笑道:“今日之事,叫諸位看笑話了。德語、惜兒,你們好好招待朋友,我就不打攪你們的雅興了。”

蕭弈提醒:“夫人,賬冊。”

黃氏不悅:“侯爺,我們程家是要臉面的人家,賬冊之事,記著呢。你放心,我這就去後院清點銀錢,務必算得明明白白。我家老爺忠君愛國、兩袖清風,也做不出欠債不還之事。”

說完,黑著臉走了。

廳堂氣氛詭異。

目睹了今日這場熱鬧,那些少年少女興奮得很,連午膳都不想吃了,紛紛告辭離去,忙著回家描述八卦。

程載惜臉色難看地送客。

程德語端坐在圈椅上,始終眉目冷凝。

他並不知道,這些年家裡拿了南家那麼多銀子。

他真的以為……只是一些稍微貴重點的禮物而已。

他是個大丈夫,知道什麼叫男人的尊嚴。

母親這般作為,實在丟臉!

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程公子……”

溫軟如水的女音忽然響起。

程德語望去,南胭娉娉婷婷地立在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淡淡道:“何事?”

南胭輕蹙柳葉眉,小心翼翼福了福身,“嬌嬌和寶珠行事魯莽,叫公子丟了臉,是南家的不對,請公子勿要怪罪。”

“行事魯莽?”程德語嗤笑,“誰沒事會隨身帶著賬冊?恐怕,是預謀良久才對。”

南胭垂下眼簾。

她揉著繡帕,小聲道:“都是我們家不好,惹公子生氣……”

說著說著,她的淚珠子就掉了下來,斷線的珍珠似的,很惹人憐惜。

程德語心軟了兩分,“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需為別人道歉。”

“我身為南家的女兒,卻不曾好好教導妹妹,此乃第一錯。公子好心為我舉辦詩會,助我在錦官城揚名,到頭來我的家人卻連累公子受辱,此乃第二錯……”

她說著,杏眼淚水盈盈,小臉上滿是痛苦。

程德語徹底心軟。

他起身,認真地為南胭擦去淚水,“我向來恩怨分明,不會把別人的過錯怪罪到你頭上。你是個德才兼備的好姑娘,並非南寶衣能比肩的。”

“公子信我就好……”南胭小聲。

她緩緩仰起頭,凝視程德語良久,忽然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下他的下頜。

吻完,她臉頰浮紅,羞赧地跑出了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