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一聲響,箭頭穩穩紮進靶心。

十三歲的少年,漫不經心地撥弄弓弦:“你想我怎麼做?”

“嘿嘿,”南寶衣笑得很賊,“我有一個驚心動魄的想法。”

午後。

黃夫人和她的兒子黃殷如約而至。

穿過垂花門時,黃夫人不忘諄諄教導:“雖然說南家富貴,但咱們家也不差的,你不必表現得太拘束。”

“母親,兒明白。”

“聽說南寶珠天性蠢笨,還十分愛吃,我尋思著,大約是她長得太胖了,實在嫁不出去,因此南二夫人才會主動約見咱們。好歹是蜀郡首富家的女兒,靖西侯的妹妹,也算勉強配得上我兒。不過,咱們待會兒務必要把架子擺足,叫她們求著咱們。也好在談婚論嫁時,多謀些好處。”

黃殷笑了:“母親這些年辛苦操勞,兒必定把南寶珠治得服服帖帖,讓她嫁進我們黃家之後,好好服侍您。”

黃夫人替他理了理衣襟,眉眼間都是滿意。

夫君早亡,這些年她把兒子培養成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好在殷兒是個孝順的,不至於娶了媳婦就忘了娘。

母子二人,面帶倨傲地踏進了松鶴院正廳。

廳中人互相見禮寒暄時,南寶衣和南寶珠躲在屏風後。

南寶衣看著黃殷。

這青年十八歲的年紀,生得玉樹臨風。

只是臉上卻帶著濃濃的傲慢,好似今日不是來相親的,而是來催南家還銀子的,真叫人厭惡。

她慎重道:“珠珠,你覺得他怎麼樣?”

南寶珠摟著盤子,一邊吃花糕一邊小聲道:“眼神輕佻、腳步虛浮,大約是個眠花宿柳的紈絝。言語間都是他娘怎麼樣怎麼樣,考慮到他是被他娘獨自養大的,應當是個很聽孃親話的男人。這種人找媳婦,大約傾向於找比他自己年長的,能替他拿主意的,最好能當他半個孃親的女人。”

南寶衣驚呆了!

她有前世的記憶,才提前知道黃殷是怎樣的男人。

珠珠才看他幾眼,就能徹底洞悉他的為人?!

太神了吧!

莫非祖母格外偏愛自己,不是因為憐惜自己孃親亡故,而是因為憐惜她是所有晚輩裡面最蠢笨的?

南寶衣揪了揪自己的毛,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裡。

廳堂。

黃殷知道,那個南寶珠定然在屏風後偷窺自己。

他不時往屏風方向張望,渴望能一窺南四姑娘究竟有多胖。

可惜屏風遮擋的嚴實,除了一點菱花裙角,他什麼也看不見。

老夫人問道:“黃公子平日做些什麼?”

他收回視線,溫聲道:“小子平日裡除了學習經營酒樓生意,也常常鑽研四書五經。不為考取功名,純粹只是為了修身養性,陶冶情操。另外,射藝和圍棋也頗有涉獵,算是勉強拿得出手。”

老夫人和江氏對視一眼,心裡面很是滿意。

老夫人誇道:“是個上進的好孩子。你喜好哪些玩樂呀?”

“我——”

黃殷還沒說話,黃夫人笑著打斷了他:“別總提我們家殷兒啊,老夫人,也說說你們家寶珠是個怎樣的妙人兒?”

老夫人和江氏尷尬了一瞬。

她們家寶珠是個怎樣的妙人兒?

每頓飯吃完絕無剩菜,算不算本事?

連吃二十隻醬豬肘算不算本事?

老夫人乾笑兩聲,正兒八經道:“我們家珠丫頭勤儉節約,最見不得浪費。吃東西——哦不,做事情還特別有毅力,是個很有夢想的孩子。”

渴望婚後依舊能連吃二十隻醬豬肘,難道不算一種夢想嗎?

屏風後。

南寶衣覺得祖母快要編不下去了。

她正色道:“珠珠,我去把黃殷騙到外面,我給他準備了一件大禮!”

南寶珠還沒來得及拽住她,她已經步出屏風。

她很著急:“祖母,我和珠珠在花園裡踢毽子,不小心把毽子踢到了樹上,她爬上去就爬不下來了!”

老夫人笑了笑,有意藉機讓年輕人相看相看,因此對黃殷道:“孫女兒頑劣,叫黃公子見笑了。不如黃公子去一趟花園,為珠丫頭解個圍?”

黃殷含笑起身:“既然如此,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南寶衣領著他離開正廳,笑容乖巧:“黃公子這邊請。”

轉過廊角,她趁黃殷不注意,悄悄躲進抱廈。

南寶珠尋了過來,很是膽戰心驚:“嬌嬌,你這是要幹嘛呀?”

“咱們覺得黃殷不好,可是祖母和二伯母卻十分中意他。我再不幫你,你就要和他定親了!”南寶衣皺巴著小臉,“珠珠,你長點心啊!”

外面突然傳來響動。

姐妹倆探出腦袋望去,原來是黃殷在拐角處撞上了一人。

“討厭,你撞疼人家了啦!”

僕婦打扮的少女,一手捂住胸口,嫌棄地一甩帕子。

南寶珠驚呆了:“那是晚晚?!”

南寶衣訕訕。

可不就是小公爺?

黃殷喜歡嫁了人的姑娘,所以她特意幫寧晚舟梳起頭髮,扮成剛出嫁不久的少婦。

再給他多塞兩隻大蘋果,那處簡直稱得上波濤洶湧!

而且因為寧晚舟是少年的緣故,身量比小姑娘更加高挑,可真是一位風情萬種的小婦人!

此時,黃殷驚豔地看著寧晚舟。

他瞄了眼他那沉甸甸的胸口,笑著後退兩步,兩手抱拳,一躬到底:“在下多有得罪,還請娘子勿要見怪!”

“誰是你娘子?”

寧晚舟高傲地翻了個白眼,扭著腰肢錯身而過。

那小腰扭的,把南家姐妹看得目瞪口呆。

黃殷心癢難耐。

翻過那麼多牆,和那麼多人的妻妾歡好過,他還從沒見識過這般潑辣美豔的小婦人!

他急忙追上去,態度十分討好:“不知剛剛可有撞疼娘子?不如咱們找個清淨地方,容在下為娘子揉揉?”

“討厭!滾開些!”

“這裡就有座抱廈,小娘子,我陪你進去歇歇吧?我擅長推拿,推拿效果那叫一個出眾,保準你要了……”他嘿嘿一笑,意味深長地捏了把寧晚舟的臉蛋,“還想要!”

“死鬼,討厭!”

寧晚舟風情萬種,欲拒還迎地跟他進了抱廈。

這處抱廈是供人休息的地方,陳設著華美的桌椅和小榻。

南家姐妹躲在門後,朝寧晚舟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