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胭恐懼。

她渾身發抖,搖搖欲墜,“我是南家的姑娘,你們把我賣進窯子,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爹?”程載惜譏諷,“你爹在南家的地位,還不如南寶衣半根頭髮絲兒!你用童謠誣陷南寶衣,你覺得南家還能容得下你?恐怕,他們巴不得你被賣進窯子呢!”

南胭心頭一陣陣發冷。

不等她再說什麼,黃氏沉聲:“看見這掃把星就煩。把她拖到廊廡,給我狠狠揍她!別傷了她的臉,晚上我就請牙婆過來,賣了她!”

南胭尖叫著被婆子拖到外面。

兩個婆子膀大腰圓,壓根兒不會憐香惜玉。

因為要把她賣進窯子,不敢傷了她的肌膚,於是拿寸長的繡花針,獰笑著往她肌膚上扎!

甚至,還掐著她的手指,把繡花針狠狠扎進了她的指甲縫裡!

血珠湧出。

豆大的汗珠,順著南胭白皙的額角滾落。

在這一刻,她忽然很想念她的孃親。

如果孃親還在,定然不會叫她受這麼大的委屈。

孃親還在,她還有家。

可是孃親走了,哥哥瘋了,爹爹另娶,她已經沒有家了啊……

又一根繡花針扎進了她的手指頭!

慘叫聲不絕於耳!

昏迷不醒的程德語被吵醒。

他唇色蒼白,眼神空洞無光,“娘。”

“二郎,娘在呢,娘在!”

黃氏心疼得直掉眼淚。

“娘,我怕是不中用了……大哥沒了,爹被流放,我若是死了,只剩你和惜兒兩個女流之輩,要如何度日呢?”

“二郎,快別說傻話了……”

黃氏握著他的手,貼在面頰上,哭得十分悽慘。

程德語喘著氣,過了很久,才苦笑道:“娘,我真後悔啊。如果當初沒有和南寶衣退婚,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她是蜀郡的福星,娶了她,咱們家定然有權有勢……”

黃氏心疼得淚珠子直掉。

程德語慢慢閉上眼,再度陷入暈厥。

程載惜連忙去請大夫。

只是如今程家在錦官城中口碑極差,稍微有些頭臉的大夫,都不願意登門問診。

程載惜求爺爺告奶奶,才終於請來一位走街串巷的老大夫。

老大夫替程德語診過脈,皺著眉頭道:“令郎氣血攻心,恕老夫無能,不好治啊。”

事實上,他只會治一些簡單的風寒高燒。

凡是遇到複雜點的病況,他都會說氣血攻心,治不好。

黃氏卻哭得厲害:“哪怕要我程家傾家蕩產,我也要為二郎治好病!老大夫,你要幫我們想想辦法啊!”

程載惜急忙塞給老大夫一錠銀子。

老大夫眼睛都亮了。

他咬了咬銀元寶,堆起滿臉笑褶子:“倒也不是沒有法子。令郎只是氣血攻心,只要找個姑娘嫁給他,沖沖喜,定能把他的病衝好!”

程載惜送老大夫出門。

黃氏坐在榻上,陷入了沉思。

沖喜……

家道中落,惜兒的親事都被人退了,又有哪家權貴的姑娘,願意嫁給她的二郎呢?

她的二郎博學多才、容貌俊秀,尋常姑娘是配不上他的。

唯有高門貴女,才堪配當她的兒媳婦。

這麼想著,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人選——

南寶衣!

蜀郡的百姓都說她是福星,既然是福星,如果嫁給二郎,說不定能把二郎的病給衝好。

而且南家富貴,她帶來的嫁妝,足夠他們程家人揮霍一輩子。

再跟靖西侯求求情,他是南寶衣的兄長,成親以後就是二郎的大舅哥,讓他在軍中為二郎謀一個好差事,也不枉他們連襟一場。

黃氏盤算妥當,立刻張羅起來。

她打發丫鬟去請媒婆,可惜錦官城裡的正經媒婆,沒人願意替她家二郎說媒。

實在沒辦法,她只得舍下臉皮,打算明日一早,親自去南家說親。

廊廡外。

南胭蜷縮在地板上,冷汗浸透了衣裙。

秀美的小臉蒼白清瘦,十根纖纖玉指,腫脹青紫,指甲外翻,甚是恐怖。

淚水滾落在地。

她喘息著,意識幾近模糊。

快要暈過去時,她聞見了濃烈的脂粉香。

環佩清脆,老女人尖細的笑聲幾乎要刺破她的耳朵。

那老女人踹了踹她的身子,大笑道:“容貌倒是上等貨,只可惜太清瘦。無妨,有的男人就好這口。一百兩銀子,再不能多了!”

“你這老鴇,可知道她的身份?她是南府的外室姑娘,怎麼可能只值一百兩?!”

“喲,竟是南帽帽的外室女兒?當年她娘就是個騷貨,在玉樓春唱曲兒的時候,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不過她娘好歹還傍上了首富家的傻兒子,她的女兒卻是更加沒用了!這樣吧,二百兩紋銀,再不能多了!”

她們還在繼續討價還價。

南胭眼前一陣陣發黑。

莫大的恐懼和絕望襲來,她終於支撐不住,活生生痛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狹小的寢屋裡。

油燈昏暗,帳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被褥不知多久沒被洗過,骯髒汙黑,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她支撐著坐起身,卻見一個腦滿腸肥、賊眉鼠眼的男人,只穿著褻褲,笑眯眯摸了過來。

她驚恐地往後退縮,“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真是個漂亮乾淨的姑娘啊,”男人笑得下流,“下九等的窯子裡,沒想到還有這等貨色,倒也不枉費爺花了五十兩銀子!到了這種地方,矜持不值錢。來陪爺樂呵樂呵,爺若是高興,有你的好處!”

南胭尖叫!

可她的拳打腳踢沒有任何用處。

絕望如海水般襲來。

她木然地睜著眼睛,怔怔盯著骯髒破舊的帳頂。

她最寶貴的清白,居然,丟在了這種地方……

還是以可笑的五十兩紋銀的價錢……

淚水順著面頰滾落。

令她羞恥的一夜,在不堪中度過。

可這一場噩夢,似乎沒有盡頭。

低劣的紅蠟燭,散發出刺鼻的氣味兒。

黎明時分,窯子裡依舊鬧鬧哄哄。

她甚至沒有休息的時間,又有滿身肥肉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挑帳而入……

秋天的清晨,頗為寒涼。

南寶衣團在暖和和的被窩裡,盯著掛在帳中的香囊,雙眼晶亮。

每天賴床的感覺,真好啊……

沒等她感慨完,荷葉匆匆進來,震驚地挑開帳簾:“小姐,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