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一盞茶潤過嗓子,實誠道:“殺人放火去了。”

昨夜天樞放火燒了歌盡桃花,他本能趁亂殺了榴花,可惜時機不好,顧崇山那個老賊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趕在那個時候去歌樓吃酒。

他與顧崇山打了個平手,彼此都受了傷。

榴花被顧崇山帶進西廠,再想動手,難如登天。

好在榴花還有求於他,他只能賭,她暫時不會把皇嫂的事告訴顧崇山。

南寶衣聽他三言兩語說了昨夜之事,不禁仔細地打量他。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她不傻,他身上的血腥味兒那麼濃,怕是受了很嚴重的傷。

她只得步出寢屋,請姜歲寒幫他看診。

蕭弈的傷果然很重,連肋骨都斷了一根。

他躺在榻上養傷的功夫,靖王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南寶衣坐在拔步床邊,正抱著史書念給蕭弈聽,聽見餘味稟報,不禁好奇:“太子殿下想見我?他見我做什麼呀?”

餘味道:“說是來向郡主賠罪的。”

南寶衣更好奇了。

她合上史書,瞅向蕭弈:“我去見見他?”

蕭弈不願意她去見那個偽君子。

但小姑娘好不容易回心轉意,他起碼的風度還是要有的。

他頷首:“早去早回。”

南寶衣來到花廳,楚懷南已經等了片刻。

見她進來,他放下茶盞,擔憂地站起身:“小郡主。”

“太子殿下。”

南寶衣福了一禮,“您又沒得罪我,何故要向我賠罪?”

“伯父他……”楚懷南蹙眉,“如果不是孤引薦他去太府寺,他也不至於被關進大牢。都是孤不好,害伯父淪落至此。雖然孤暫時沒有能力救他出來,但是小郡主放心,孤已經買通獄卒,在牢房裡準備了高床軟枕,還有各種精緻吃食,伯父不會受委屈的。”

南寶衣:“……”

表情有些微妙。

她就想讓老爹吃點兒苦頭長長記性,太子這一舉,可真是……

可對方終究是好意,她也不能怨怪。

她勉強笑道:“那真是多謝殿下費心。”

“小郡主,”楚懷南忽然朝她走近幾步,“我今日去南府找你,聽你家人說你在靖王府,因此才找了來。你告訴孤,是不是蕭弈拿伯父逼迫你的?你有沒有被他……”

他擔憂地掃視過南寶衣渾身上下。

南寶衣急忙側身避開他的打量,心裡面一陣複雜。

她垂著眼簾,努力和顏悅色:“我沒有受委屈。我還沒有及笄,二哥哥不會對我亂來。”

楚懷南神色微凜。

小郡主,竟然重新喊蕭弈“二哥哥”?

他們不是決裂了嗎?

他捻著腰間佩玉,聲音裡充滿了警告意味:“小郡主,蕭弈的嬌妾,懷了他的骨肉。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你託付。”

南寶衣卷著小發辮。

深深明白,該是她表演的時候了。

她抬袖掩唇,眼圈微紅:“太子殿下,我仔細想了幾日,也算是想明白了。男人嘛,三妻四妾何等尋常?就連您的太子府,不也養著幾房小妾?”

楚懷南不悅:“男人三妻四妾,確實尋常。孤的後院,也確實養著小妾。可是,孤絕不會讓她們在太子妃進門之前,懷上子嗣,這是對太子妃的羞辱。”

“可是怎麼辦呢,”南寶衣淚盈盈的西子捧心,“弱水三千,我偏偏就愛上了二哥哥這一瓢。太子殿下,子嗣這事兒,起初我也是吃醋的,可是我轉念一想,有子嗣是好事呀!開枝散葉嘛,小孩兒越多越好,以後家裡熱鬧,吃飯都香。”

楚懷南:“……”

複雜地看一眼這姑娘。

總覺得,她彷彿被蕭弈洗腦了。

南寶衣不喜他這種眼神,於是好聲好氣道:“殿下若是無事,不如我送您出府?”

楚懷南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好不容易距離小郡主更近一些,他不想這個時候放棄。

蕭弈犯錯在先,送上門來的機會,他怎麼能錯過?

溫潤如玉的男人,眼瞳逐漸深邃。

他鼓起勇氣,上前去牽南寶衣的手:“小郡主——”

南寶衣驚住。

她戒備地退後,斂去小心翼翼,沉聲:“殿下,男女授受不親!”

“授受不親又如何,孤是太子,孤給你的,是南越皇族的寵愛!”

楚懷南厲聲。

到底是皇族太子,沉著臉說話時,竟也流露出幾分霸道。

南寶衣愣在當場。

她萬萬沒想到,這看似溫潤如玉的男人,也會勉強別人……

楚懷南許是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態度不好,於是溫柔道:“嬌嬌,蕭弈能給你的,孤能給。他給不了的,孤也能給。嬌嬌,當孤的太子妃,孤不會叫你受委屈,孤的長子,也只能從你肚子裡出來,可好?”

南寶衣只是搖頭。

她保留著對楚懷南的最後一點敬重,吩咐:“餘味,送殿下出去。”

楚懷南眼睛裡的期待和光彩,一點點泯滅。

他凝視南寶衣。

少女貌美如嬌花,捏著帕子俏生生站在門檻邊,真真是珠玉琳琅。

他很想抱一抱親一親這個姑娘。

甚至……

還想與她共赴巫山雲雨,讓她承受雨露恩澤,讓她懷上他的子嗣。

可是婢女護在她面前,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按捺住慾望,垂下眼簾,聲音更加溫和:“對不起,剛剛嚇到小郡主了,是孤不好。”

南寶衣沒吭聲。

她目送楚懷南離開,悄悄撫了撫心口。

剛剛楚懷南的表情好像要吃人,怪瘮人的……

寢屋。

蕭弈躺在榻上,已經聽嘗心說了花廳裡發生的事。

他低低笑出了聲兒。

楚懷南兢兢業業地搞國事,可惜仍舊鬥不過成王和英王。

又兢兢業業地挖牆腳,可惜那把鈍鋤頭,又能挖的出什麼呢?

南嬌嬌對他很忠誠,一如他對她那般忠誠。

蕭弈心裡如同浸泡了蜜糖,甜得很。

他從枕下抽出一方繡帕,懶懶地蓋在臉上。

繡帕是從前在南嬌嬌那裡拿來的,他好好藏在枕頭底下,雖然芙蓉花香漸漸淡了,但每日嗅聞時,仍舊十分歡喜眷戀。

嘗心侍立在拔步床邊。

她默默看著自家主子的痴相,想起小姐也常常抱著主子的物件兒出神,還時不時甜甜地笑兩聲。

這兩人,真是如出一轍的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