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二字,分量何其之重。

阿弱抬起朦朧淚眼,眼前的男人容色英俊神情堅定,強大而可靠。

他抬袖擦了擦淚水,依賴地抱住蕭弈的脖頸:“父皇……”

蕭弈由他抱著,等小傢伙終於在他懷裡哭夠了,才叮囑道:“今後不可再叫我父皇,該叫我二皇叔——”

阿弱眉頭一鎖,稚氣的小聲爭辯:“外人面前叫皇叔,可是私底下,您還是我的父親。”

他出生不久,母親溫彤就離開了人世。

陪伴他長大的,是蕭弈和南寶衣。

對他而言,這兩人無異於生身父母。

他尤其崇敬蕭弈,明明只是南府的養子,卻能從遙遠的錦官城一路走到盛京,又從盛京回到長安,以摧枯拉朽的架勢,奪得了世間最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是聽著那些傳聞長大的。

在他心目中,蕭弈是世間最頂天立地的男人。

更何況……

那麼多人都喜歡的皇位,他明明輕而易舉就能收入囊中,他明明可以把皇位傳給他和阿孃的親生骨肉,卻仍舊選擇將皇位留給他。

世人總說父皇手段殘酷心性惡劣,可是在他眼中,再沒有別人,比父皇更加重情重義。

他蕭定昭這輩子,都要好好守護父皇和阿孃。

就像父皇和阿孃守護他那樣!

……

雖是阿弱繼位,只是他到底年幼,每天仍舊需要待在國子監讀書寫字,還要練習各種騎射功夫。

朝臣們的奏章以及各地送上來的摺子,全部送去了攝政王府,由蕭弈親自處理。

南寶衣待在朝聞院,跪坐在西窗下烹茶,抱怨道:“他到底有多忙?自打禪位之後,有半個月沒見到他的蹤影了,連封書信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被拋棄了呢。”

南寶珠正在帶孩子。

她和寧晚舟的兒子,乳名餃子,她生完之後的一段時間特別喜歡吃餃子,因此取了這個名兒。

她從搖籃裡抬起頭,看向南寶衣。

秋陽透室而入。

她的小堂妹坐在光裡,深青色的羅裙葳蕤鋪地,挽袖斟茶時,露出一截白嫩藕似的手臂,腕間戴著的玉鐲子鬆鬆垮垮,更顯女郎纖弱柔美。

那張芙蓉花似的小臉格外明麗嬌豔,輕蹙著一雙黛眉,丹鳳眼水盈盈的,任誰看了都要心生憐惜。

她抿嘴一笑。

雍王到底對嬌嬌上心,據寧晚舟說,這半個月,雍王不僅是在處理禪位之後的一系列大事,也在偷偷為她準備驚喜呢。

她不願提前洩露那個驚喜,只打趣兒道:“才半個月沒見,嬌嬌這就茶飯不思坐立難安了,到底是有多喜歡雍王?你與我說說,改明兒我見著他,也好跟他仔細說道。”

南寶衣臉頰一紅,連忙嗔怪:“我才沒有茶飯不思!”

像是為了掩飾自己沒有相思成疾茶飯不思,她連忙端起面前的茶盞,一口氣飲了個乾淨。

“喲,誰茶飯不思呀?”

外屋突然傳來嫵媚的聲音。

南家姐妹望去,一位窈窕貴婦正笑吟吟地掀起珠簾。

她梳著長安城最流行的高髻,佩戴六枚金髮梳,面頰紅潤美豔,大紅石榴羅裙襯得她明媚鮮妍,宛如一朵烈陽下盛放的牡丹花,微翹的杏子眼透出霸道睥睨的氣勢,一眼便叫人拜倒在她的裙下。

“寒老闆。”南寶衣打招呼,“你如今是越發貴婦了。”

不僅貴婦,瞧她面色就是過得很不錯。

雖說沈議絕是個鐵血將軍,當論起疼媳婦,他不輸任何人。

寒煙涼搖著一把小巧精緻的金摺扇,笑盈盈的。

她脆聲道:“可不?沈家富貴,沈議絕又由著我揮霍折騰,自然是想怎麼打扮怎麼打扮。”

南寶衣抬手作請:“我剛煮了好茶,來嚐嚐。”

“我可不是來喝茶的。”寒煙涼蓆地而坐,眼中笑容又多幾分,“我是受人之託,來做媒的。”

南寶衣怔住:“做媒?”

寒煙涼示意婢女進來。

楊柳抱著兩隻大雁踏進內室,笑嘻嘻道:“有人求娶南姑娘,這是他吩咐我家夫人送來的兩隻大雁,南姑娘收是不收?”

兩隻大雁皮毛油光水滑的,腿上還綁著紅綢。

南寶衣怔愣。

寒煙涼今兒個……

是吃錯藥了?

南寶珠笑著輕輕拍了下她的後腦勺:“發什麼愣啊,就不問問是誰要求娶你?”

南寶衣終於回過神。

寒煙涼絕不會背叛二哥哥,難道說……

二哥哥,竟然想重新求娶她?

他在想什麼呀,都老夫老妻這麼多年了,還整這一套。

她這麼想著,心底卻生出隱秘的歡喜。

她略帶靦腆地問道:“可是二哥哥要你做媒?”

寒煙涼逗她道:“猜錯了。”

南寶衣又愣了愣。

寒煙涼噗嗤大笑,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除了他,還能有誰?說是想與你重新補一場婚禮,也好給你雍王妃這個正式名分。東西都準備好了,你什麼都不用管,只需安安心心吃好喝好,等著嫁去雍王府就是。”

南寶衣面頰緋紅,嬌嗔道:“你逗我作甚……”

寒煙涼爽快道:“看你這樣子,算是答應了。你既答應,我這就回復他去,要準備的東西還有很多呢。”

她緊趕慢趕地走了。

南寶衣雙手捧臉,盯著那兩隻大雁,唇角止不住地揚起。

原來二哥哥沒來見她,是打算重新補辦婚禮。

成親之前,確實是不宜見面的。

“小呆子!”南寶珠玩味,“不怨他不來看你啦?瞧你笑得那副痴相,沒得叫外人看見了笑話。”

南寶衣面頰更紅,笑意更盛:“開心嘛!”

……

婚期就在一個月後。

大婚這日,長安城已是初冬。

南寶衣端坐在六匹白馬拉著的翟車裡,四周垂落著華貴豔麗的紅色帳幔,迎親隊伍敲鑼打鼓地穿街過巷,圍觀百姓人山人海。

她偷偷掀開一點帳幔。

二哥哥身穿喜袍騎在玄黑色駿馬上,背影挺拔修長,烈陽般英俊昳麗的容色令滿街百姓興奮歡呼。

她輕輕放下帳幔,櫻唇始終抿著笑。

她取出婚書。

這一次,婚書上的名字是“南寶衣”和“蕭道衍”。

我調整了情節順序,因為感覺這個順序更合理,所以沒能寫到小顧的結局,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