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傑出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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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音樂會放在明日,但為了迎接這場名流雲集的盛宴,一向不愁出租舞臺的科堡劇院卻不顧經濟利益而選擇閉門謝客一天專門佈置音樂廳。
從劇場內的裝飾佈置,再到舞臺上的燈光照明,甚至於演奏樂隊的落座順序都經過了嚴格的規定。
然而,無論是什麼人在看完了明晚的演奏會名單後都無法苛責科堡劇院吹毛求疵的行為。
看看那些即將登臺的不列顛音樂界閃耀明星吧。
伊格納茲·莫謝萊斯、菲利克斯·門德爾松、西普里亞尼·波特、約翰·菲爾德與約翰·克拉默。
而能讓如此多的重量級鋼琴家雲集於此的理由卻只有一個,那就是明晚便是大不列顛音樂界絕對的領頭羊——鋼琴之父穆齊奧·克萊門蒂先生的正式落幕。
這位貝多芬與車爾尼等浪漫派鋼琴家的絕對偶像,曾與莫扎特在維也納宮舉辦鋼琴決鬥並打成平手的傑出音樂家,將在明晚宣佈正式告別音樂界從而更好的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
此時的劇場外,兩個騎著英格蘭純血馬的年輕男子有說有笑的從街頭走來。
如果亞瑟在這裡,肯定能認出其中一位正是他慷慨大方的朋友——萊昂內爾·羅斯柴爾德。
至於另一位則是穿著白色褶皺邊襯衫與黑色燕尾服、繫著酒紅色蝴蝶結的年輕男人。
雖然無法得知他的名字,但是從他與萊昂內爾使用意第緒語交流來看,這位先生應當是位來自於德意志地區的猶太人。
年輕人在僕人的攙扶下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了劇院門前專門負責看管馬匹與馬車的工作人員。
他開口道:“萊昂內爾,真沒想到獵狐原來是這麼有意思的一件事。”
作為狩獵俱樂部的成員,萊昂內爾的下馬動作相比於同伴顯然就要流暢許多了。
在經過一上午的郊外打獵後,萊昂內爾的精神狀況顯然不錯,他長舒一口氣,笑著說道:“菲利克斯,你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德意志地區有名的銀行家。擁有這等財力,難道你從前除了彈鋼琴以外,就不曾有過其他的娛樂活動嗎?”
菲利克斯·門德爾松聽到這話,只是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我家雖然還算富裕,但我母親對於我的管束還是很嚴厲的。她從我四歲開始就培養我彈鋼琴、拉風琴,除此之外,就是希臘文和繪畫課程了。至於打獵什麼的,在門德爾松家族的家庭教育裡是被嚴格禁止的。
我的父母以及祖父母的觀念有些老古板,他們認為打獵是一種輕浮的行為。我的整個童年教育階段,他們都在一門心思的想讓我的行為舉止變得更加上流,就像是一個體面、博學、儒雅的貴族。”
萊昂內爾聽到這話,禁不住打趣道:“看來每一個富裕的猶太家族在這方面都是一樣的。我們羅斯柴爾德家自從離開位於法蘭克福猶太社群的破爛祖宅後,也開始儘可能的把自己的外部形象打造的更好一點。
我的祖父梅耶痛恨他那個貧窮的小古董商人身份,我的父親內森則對暴發戶這個單詞深惡痛絕。正因如此,所以我們這些羅斯柴爾德家族第三代成員在接受完家庭教育後,還得各個都去唸大學。
按照我父親的說法,他們這些老一輩的猶太人把這個稱作提升年青一代的個人修養與學術品位,以便更好的融入上流社會。”
門德爾松聽到這裡,禁不住問道:“我好像聽你提起過,伱好像是和你那個表親安東尼一起讀的哥廷根大學吧?你們為什麼不讀英國的大學,反而要跑去德意志的漢諾威讀書呢?”
萊昂內爾倒也不避諱,他領著門德爾松一邊走進劇場大門,一邊解釋道。
“你不瞭解,菲利克斯。英國的大學不像是德意志,這裡的學校基本都是教會學校。牛津、劍橋只有信奉國教才能入學,而同樣老牌的杜倫大學則是天主教徒的樂園。
我讀大學那會兒,不看宗教信仰招收學生的倫敦大學還沒建立呢,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自然沒必要千里迢迢跑去哥廷根大學求學。
不過現在好了,不列顛有了倫敦大學,等到我弟弟納特他們長到合適的年紀,完全可以就近入學。現在唯一的疑問在於,納特需不需要在入學倫敦大學之前先在哈羅公學或者溫徹斯特公學做個過渡性的學習。”
門德爾松一邊走一邊笑著說道:“先接受家庭教育,再讀個公學,然後上大學,畢業之後再搞個兩三年的歐洲遊學。你們羅斯柴爾德的教育路線還真是越來越貼近正常的不列顛上流社會家庭了。
不過,讀大學去讀倫敦大學會不會有些欠考慮了?畢竟那只是一所剛剛成立沒多久的學校,他們的教育水平還沒有經過正式檢驗。而且我聽說那裡好像連學位都發不下來吧?”
不過,讀大學去讀倫敦大學會不會有些欠考慮了?畢竟那只是一所剛剛成立沒多久的學校,他們的教育水平還沒有經過正式檢驗。而且我聽說那裡好像連學位都發不下來吧?”
萊昂內爾聞言只是笑了笑:“菲利克斯,你是個傑出的鋼琴家,但是你不瞭解政治。依我看,倫敦大學的皇家特許狀很快就能搞定了,而且那裡學者眾多,能得到邊沁先生站臺的學校,教育水平應該也不會遜色於劍橋、牛津。
而且最重要的是,倫敦大學現在已經開始湧現出成批的傑出人才了,能夠培養出那麼多優秀的畢業生,這本身就是對於他們高超教學水平的有力證明。”
門德爾松聽到這話,好奇的問道:“優秀畢業生?請恕我孤陋寡聞了,萊昂內爾,你能提醒我一下,那裡都出了什麼大學者又或是知名人物嗎?我前陣子都待在亞平寧,佛羅倫薩和羅馬那邊,對於不列顛發生的事情我簡直是一無所知。”
萊昂內爾聽到這話,只是滿臉帶笑的在將手指豎在唇間:“噓!想要知道倫敦大學出了什麼人,不需要我來回答,你只需要靜靜地聽。”
門德爾松眉頭一皺,完全不瞭解自己的這位朋友神神秘秘的在做什麼。
可是當他屏住呼吸,前廳陷入一片寂靜時,他突然聽見劇場的演出廳裡傳出了一陣如同疾風驟雨般的演奏聲。
門德爾松漸漸瞪大了眼睛,他兩隻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萊昂內爾,過了好半天才給出了一句評價:“這是一個瘋子。”
“沒錯。這確實是一個瘋子,但與此同時也是個天才。”
萊昂內爾被門德爾松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菲利克斯,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反應和你差不多。這首《鍾》簡直就是在同人們開玩笑,從B2段一直到曲子結束,全部都是八度大和絃,用一臺鋼琴演奏出百鍾齊鳴的感覺。隨處可見的高速輪指和雙手反向大跳,而且還彈奏的如此之快。
說句老實話,如果不是我知道演奏者是誰,我肯定會以為坐在鋼琴前的是穆齊奧·克萊門蒂先生本人,在鋼琴領域裡,能夠如此痴迷於技巧難度的恐怕就只有他了。”
門德爾松聽到這話,訝異道:“難道演奏者不是克萊門蒂先生嗎?我以為只有他才喜歡在曲子裡大量加入這種超高速的六度和八度。等等……”
門德爾松忽然閉上了嘴,又傾聽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道.
“這是帕格尼尼那首《LaCampanella》,演奏者是那位蘇格蘭場的警官亞瑟·黑斯廷斯?”
萊昂內爾微微點頭道:“還記得你剛才說了什麼嗎?菲利克斯,黑斯廷斯先生正是倫敦大學畢業的。”
門德爾松聽到這裡,禁不住捂著前額道:“倫敦大學難道在音樂教育方面也這麼成功嗎?這麼說的話,看來有莫謝萊斯先生和波特先生坐鎮的皇家音樂學院得加把勁了。”
萊昂內爾笑著說道:“那倒不至於,我個人認為,黑斯廷斯先生這樣的人物能夠誕生是有隨機性的。在短時間內,應該沒有學校能夠撼動皇家音樂學院在不列顛音樂教育界的領先地位。”
門德爾松被這首《鍾》勾的心裡直癢癢,他現在迫切的想要去試上一試。
他加快步伐一邊走一邊問道:“現在我好像明白莫謝萊斯先生為何執意要邀請黑斯廷斯先生加入本場音樂會了。單是從音樂風格上來看,黑斯廷斯先生與克萊門蒂先生確實存在相似之處。
能夠在退休前見到一位足以傳承其衣缽的年輕人,想必克萊門蒂先生會很欣慰的。一個未來的克萊門蒂,嗯……想必聽眾們也會很樂於見到這個標題。”
萊昂內爾聽到這話,笑著恭維道:“一個是未來的克萊門蒂,一個是未來的巴赫,能夠見證這兩位天才鋼琴家同時登臺,我真是慶幸自己提前預訂了四張門票。”
門德爾松對此只是笑著擺手,他謙虛道:“我只是整理了一部分巴赫先生的手稿,並嘗試著模仿他的風格而已。至於巴赫先生的偉大,那是我永遠無法比擬的。”
二人一路交談著來到劇場演出廳,當他們靴子踩上劇場的深紅色地毯時,亞瑟的手也如同拔刀出鞘般有力的扣在了最後一個音符。
前額的頭髮略顯散亂的隨意披撒,天窗玻璃的陽光慢慢傾斜偏移,最終落在了亞瑟雙目緊閉的面龐上。
門德爾松與萊昂內爾立在原地,禁不住鼓起了掌:“傑出的一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