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松在華堂裡過夜,哪裡知道小傅氏心中的掙扎。

小傅氏坐在半明半暗的正堂裡,發了好一會兒呆。想到謝石安的生辰,小傅氏心裡的惡意,突然抑制不住了。她要給謝石安一個終身難忘的生辰,讓謝松好好嚐嚐冷淡她的惡果。

惡念一起,便是地獄。只是,這地獄是謝石安的地獄,還是小傅氏的地獄,眼下還不好說。

秋石樓裡的謝石安,眼下仍舊睡的深沉。明礬和天青守了床邊,彼此都有些睏倦了。天青的頭一點一點,似乎已經睡過去了。

明礬也不忍心吵醒他,只讓天青休息片刻。謝石安一天沒醒,他們兩個貼身的小廝,就沒一刻安寧。

所以,明礬強打起精神,拿手搓了搓臉,睜大眼睛,唯恐謝石安突然醒來,要茶或者要水。

一夜無話,明礬熬到快天亮的時候,也有些撐不住了,靠著謝石安的床沿,睡了過去。

冰晶和月華是小傅氏安排到秋石樓的丫鬟,素日並不怎麼往謝石安的屋子裡來。只是這次情況特殊,謝石安病倒了,而貼身的兩個小廝日夜守候,也累的夠嗆。

所以,月華悄悄進了屋子,打算看看謝石安的情況,是否有什麼要幫忙的。自然,她也知道,自己跟冰晶是小傅氏給的,謝石安心裡,多少有些疙瘩。可月華也知道,機會難得,既然來了,自然要好好做下去。

謝石安比她們小個一兩歲,才華自不必說了,相貌更是難得的俊美。假以時日,成年之後必定是個風流倜儻的美男子。

這樣的身份,這樣的相貌,性格脾氣又一向不錯,謝石安在丫鬟眼裡,自然是個香饃饃了。

月華和冰晶一進秋石樓,就跟謝石安表明了立場。只是謝石安用慣了小廝,並不怎麼讓她們進屋。

月華性子溫婉,為人又比冰晶和氣一些,跟明礬和天青都還說得上話,有時謝石安不在,她也進屋收拾一下東西。

謝石安見她並不壞事,做事小心之餘,也不多事多嘴,所以倒是預設了月華和冰晶的存在。所以,月華這會兒進來,心裡雖然有些忐忑,卻也十分小心謹慎。

對著天水樓的窗子沒有關緊,月華躡手躡腳地走到視窗,正打算關上窗子,卻聽見謝石安喊了一句,“阿文……”接著,就是壓抑到接近窒息的啜泣聲。

明礬突然醒了過來,看見窗前的月華,又回頭去掀謝石安的床幔。

“公子,公子,您做噩夢了。”明礬給謝石安理了理頭髮,又示意月華去端茶水。

謝石安從撕心裂肺的夢境裡醒來,只覺得心疼的痛不欲生,卻一點兒也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恍惚了好一會兒,才看見明礬一臉擔心地望著自己。

天青這會兒也醒了,接了月華端來的茶水,正扶了謝石安,讓他喝上幾口,先定定神。月華放下茶水,又去屋外拿熱水布巾。

謝石安定下神,隱約記得自己說了句什麼話,然後就醒了。至於說了什麼話,謝石安一丁點都不記得了。

“明礬,我剛才噩夢,可曾說過什麼?”謝石安問明礬。

“小的迷糊了,並不曾聽清楚。”明礬猶豫了一下,說,“那會兒月華進來關窗戶,她倒是應該聽見了。”

“月華?”謝石安皺了皺眉頭,前世這月華和冰晶也來了他的屋裡。只是他一時不慎,收了月華做通房丫頭。而後月華和小傅氏之間,可是一言難盡啊。

今生重來,謝石安知道,問題還是在他自己身上。若是他和月華沒有瓜葛,一主一僕,月華不見得會有什麼非分之想。

所以,這次月華和冰晶再來秋石樓,謝石安也沒強烈抗拒。不是月華和冰晶,小傅氏還會挑了別人再來。倒不如,留下這兩個知根知底的。

只是,謝石安再三跟明礬和天青強調過了,自己睡覺的時候,絕對不能讓月華和冰晶進屋子。

所以這會兒聽說月華進屋來關窗子了,謝石安就皺了眉頭。

“公子,您先擦下臉吧。”月華端了熱水進來,遞了布巾給明礬。明礬有些訥訥不好意思,看了一眼謝石安,唯恐他怪罪自己失職的事。

誰知,謝石安倒是沒有發怒,只是吩咐月華上前,“月華,我剛才噩夢,可曾說過什麼?”

他兩世為人,脾氣一早就磋磨的將近沒有了。明礬和天青失職,他能做的,只是再次強調,別讓月華和冰晶貼身照顧他。

若是明礬天青再做不到,謝石安也能換了隨從。畢竟,他才十二三歲,還有的是時間,去調理手下。

“公子就喊了一句‘阿文’,”月華想了想,說,“然後明礬就醒了,之後公子只是啜泣,並沒說話了。”

“好的,你下去吧。”謝石安沒有多說,就讓月華出去了。之後,有些嚴肅地看著明礬和天青,“若是我吩咐的事情你們做不到,一次我可以原諒,兩次我就應該做好準備,找人替換你們了。這是第一次,以後別再讓我失望了。”

明礬和天青趕緊跪下,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謝石安素日很好說話,到了月華和冰晶身上,卻從不妥協。或許,公子和夫人之間的關係,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和睦吧。

“是,小的知錯了。”明礬和天青趕緊認錯,這次的確是他們失職,不該讓月華夜裡進屋的。

“知錯能改就好了,”謝石安有些疲倦,這一覺,似乎睡的有些久了,“我睡了多久?”

“從忠順府回來,就開始睡了,”天青想了想,說,“一整夜了吧。”

“哦,”謝石安問,“英王呢?”

“老爺讓管家送出去了,”天青說,“英王還問起天水樓前的槐樹呢,說那樹長的好。”

“天水樓前的槐樹?”謝石安終於想起來了,自己為什麼突然暈厥。當時聽見英王在樓下說槐樹,自己往窗外看了一眼,結果就人事不知了。

剛才噩夢,月華聽見的那個“啊文”,又是何人?謝石安認識的人裡面,從來就沒有一個叫阿文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