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從何開始說起。

她沉默著,連風眠便繼續問道:“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嗯。”

“你瘦了。”

“是嗎?”

“多吃點。”

說完,連風眠拿了一個肉包子遞給明檀。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開始默默啃包子。

少傾,明檀吃完一個包子,又喝了一杯水,這才朝著連風眠緩緩道:“最近的確遇到了一些事情,不過我已經解決好了,我來是想問你,你想什麼時候離開?”

連風眠反問道:“我想什麼時候離開,就能什麼時候離開嗎?”

“對,我現在已經準備好了。”

明檀道:“如果你明天想離開的話,我今晚就能把你從裡面撈出來。”

瞧著明檀胸有成竹的模樣,連風眠忍不住笑起來。

他道:“其實我現在在裡面過得很好。”

“是是是,看出來了。”

明檀調侃道:“你比上次瞧著胖了一些,但身形還是清瘦,不過瞧著倒是健康了很多,看來你這段時間吃得好穿得好,的確用不著旁人擔心。”

“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

連風眠忽然正色道。

明檀面露狐疑,道:“怎麼了?又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連風眠搖了搖頭,緊接著解釋道:“謝豪死了,然後囚犯營又調來了新的統領。”

“這件事我知道,聽說還是從單家軍調來的一個副將,單宇向來與你不對付,想必此人應該也會比較難纏,你還是應該注意一些,日後不要冒險出來見我了。”

明檀柔軟的語調裡,藏著關切。

連風眠深感欣慰,緊接著繼續道:“我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新來的副將名叫聞堰,他現在是單家軍的副將不錯,但他出身鎮北軍,曾是我父親手下的忠臣良將,只是後來輾轉來到了單家軍,他與我乃是舊交,有他在,我不會有事。”

“真的嗎?”

“嗯。”

明檀沒想到其中竟還有如此曲折的情由,怪不得連風眠現在有了幾分書中描寫的意氣風發之姿。

明檀緊接著又問:“那你是如何打算的?不走了嗎?”

“走還是要走的,不過不是現在。”

連風眠湊過來低聲道:“你之前和我說的事情,聞堰已經派人去了,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見到我父親,如果真的能遇到大赦天下,他們會想辦法護住他們。”

“那就好。”

明檀點點頭,緊接著又道:“雖然有人護著你,但你畢竟還是戴罪之身,若你想脫身的話,就派人給我遞個訊息,我也好提前準備。”

“知道了。”

說完,連風眠又猶豫著開口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明檀看著他,耐心道:“你說吧。”

連風眠道:“聞堰告訴我,單宇悄悄傳來訊息,讓所有人的犯人遠離採石場,說犯人們服苦役的方式,將不再是採石開荒,而是秘密開渠。”

開渠?

青州縣境內山勢連綿,雖然山中也有溪流,可是遠遠沒有到需要開渠的地步。

單宇此舉,必然是受到了蕭亭年的示意。

明檀趕忙問道:“你想說什麼?你們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只是猜測。”

連風眠繼續道:“聽說有人要造一條途經南北的宮河,從北疆一直連綿至盛京,開渠挖道,要建立水上的商路,往後商路行船,會比陸路快得多,但我總覺得這個關頭修建宮河,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誰說不是呢?

修建宮河,說起來簡單,可是其中所需要花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將不計其數,如今北疆乾旱,各地都呈現出了不同情形的災情,流民越來越多,哪裡有多餘的財力花費在修建所謂的水上商路之上?

勞民傷財,受益的卻只有那些遠在盛京,不知人間疾苦的上位者。

書中也有關於建造宮河的記載,起因是蕭亭年以微服私訪的名義,到各地巡視,明面上是為了考察地方,撥亂反正,但實際上不過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慾罷了。

他讓臣子專門到途徑的地方遍尋絕色美女入宮伴駕,在修建的宮河之上,夜夜笙歌。

稍有不從者,便威逼利誘,讓人妥協。

自然也有性格剛烈的女子,寧死不從,之後一躍跳進宮河當中,溺斃而亡。

那女子原本已經許了夫家,就等著女子為雙親守喪結束,便風風光光的將她娶進門,奈何卻落得如此下場。

女子的未婚夫,想要為她討回公道,隻身一人勇闖皇船,最後卻被當成刺客,受盡千刀萬剮,丟盡了宮河裡餵魚。

男人家中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母親,聽聞噩耗,想到兒子與未來兒媳婦的遭遇,整日以淚洗面,竟把眼睛都給哭瞎了。

除了這戶人家的不幸,尚有那麼多沒有姓名的女子,她們無端承受與家人的生離死別,來到虎狼環伺的皇城當中,稍不留神,都可能丟掉性命。

也是在這一年,蕭亭年遇到了改變自己一生的姑娘,也就是書中的女主角——孟盼兒。

書中,寫盡了孟盼兒的聰明智慧,也寫盡了蕭亭年對她的情深義重,他們一個溫柔賢惠,一個浪子回頭,多麼美好又令人憧憬的故事呀?

可是這番美好之下,藏著無數令人心死的瞬間。

那些曾經因為長相出眾被擄掠到皇城的女子,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失去了自己的清白,更有甚者,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到最後也不過是為了成全別人的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

美好結局,與她們無關。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可是明檀覺得,浪子回頭是好事,但終究不是好故事。

明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風眠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最近金礦內的開採明顯加快了速度,我想可能和修建宮河有關,這些金子最終會進到那些人的口袋裡,不過我們似乎也沒有什麼辦法。”

“怎麼會沒有辦法?”

明檀冷笑道:“自古以來,除了君心之外,還有民心民意,他們想如何就能如何嗎?得看老百姓答不答應!”

聞言,連風眠眼底閃著光,詢問道:“你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