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蝙蝠附有一對肉翼,因為是新生兒,去掉蝠翼軀幹只有巴掌大小,全身褶皺如同長時間浸泡在水中。

沒有四肢,沒有頭顱,也就沒有所謂的面部五官,只在胸口位置長有一顆豎著的獨眼。

蝙蝠是七宗罪之首傲慢的象徵物之一,使用傲慢之主的祭壇打造分身,形象接近蝙蝠很正常,合情合理挑不出半點毛病。

但韋恩細細琢磨了一下,感覺自己被內涵了,又是布魯斯又是韋恩,現在又來了一隻蝙蝠……

他看向蝙蝠胸口的獨眼,視線接觸,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幾秒鐘之前,和貪慾之書對視的時候。

“好醜!”

從正常人的審美角度出發,獨眼蝙蝠醜得很特別,也就是特別醜。

考慮到這隻蝙蝠體內流淌著自己的血,韋恩稱其長相不拘一格,生動擬人且獨到新穎,極具創造性。

“新生兒都這樣,皺巴巴的,長開了就好看了。”

韋恩自言自語研究自己的地獄分身,耳邊傳來千眼魔的聲音:“注入思維可以加速分身成長,快一點,等它能夠接管這片領土,就意味著它成熟了,然後你再透過它操控這片領土。”

“我的主人,請您再稍等片刻。”

韋恩加大思維投入,發自內心恭敬說道。

原以為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虛空之主那樣的大善人死一個少一個,萬萬沒想到,千眼魔繼承了他的遺志,做大做強再創新高。

做生意就該找魔鬼和邪神,這群邪魔外道一個比一個仗義。

相較之下,正義陣營的天父教廷活脫脫一個路燈掛件,要錢沒有要命不給,逼急了,他們直接賣屁股。

隨捏隨揉,愛咋咋地,入股都行。

這算什麼,‘子曾經曰過:如果別人打了你的左臉,善良的人啊,請把你的右臉也伸過去’的屁股版?

呸,太上流了!

“布魯斯,搞快一點,把你所有的思維全部注入進去。”

千眼魔催得很急,分身連續傳來噩耗,降臨了一位黃金律天使,和三位自由法師的交易也沒有如預期般大獲成功,只談下了一個可以合作的物件。

幾方人馬都在尋找他的本體,越來越近了。

死亡騎士遲遲未至,千眼魔已經不指望對方了,將‘布魯斯’的分身視作底牌,只要能夠扛過這波反撲,他必將以王者之姿降臨人間。

只差一點點了。

千眼魔端坐王座,差的這一點偏偏是最難的一點,希望一切順利,不要再有變數出現。

抵達倫丹後,千眼魔第一時間趕至地獄之門入口,順利找到了傲慢之主留在人間的祭壇和部分領土。

別人找不到,不代表他找不到,身為魔鬼,這一點根本難不倒他。

勝利近在眼前,只要坐在王座上等待即可。

千眼魔並沒有對即將到手的勝利衝昏頭腦,覆盤同行們的失敗案例,每一次都是半場開香檳,每一次都倒在最後一步。

明明只差一點我就成了!xn

類似的抱怨千眼魔不知聽過多少次,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他不想倒在最後一步,成為新的地獄笑話,所以才有了和死亡騎士結盟、攻打天父教廷、傑裡夫、布魯斯等計劃。

這些都是糊弄人的表面操作,沒有什麼魔法生命大軍、也沒有倒五芒星連通地獄,所有的一切都為了拖延時間,讓千眼魔成功跨過最後一步。

若非計劃沒有變化快,這把肯定穩了。

千眼魔惱恨死亡騎士言而無信,一點騎士精神都沒有,如果死亡騎士能夠乖乖鎮守第一層,他現在不會生死時速,心驚膽戰和時間賽跑。

“等我的真身降臨人間,不……”

千眼魔看了眼飛速生長的白色蝙蝠,得到傲慢之主打造的新身體,他還要什麼真身,真身作為分身還差不多。

天使的黃金律、七宗罪的神曲,糅合天堂地獄的兩種特性,新身體生來就是潛力無窮的魔鬼,比他原本的軀殼更為強大。

面對這份潑天富貴,千眼魔笑而不語。

“桀桀桀桀————”

————

黑暗領域收攏,奧布手持長弓立在原地,此時他重回青春,沒有借用蒼老的外表掩蓋精靈外貌,俊美得彷彿從油畫中走出一般。

深藍色眼眸像夏夜星空,閃爍點點星芒,又如深邃的湖水,寧靜謙虛,彷彿可以容納所有的光芒。

他的身形修長優雅,他的氣質……

此處省略八千字描寫。

總而言之,奧布美得像是一位精靈王子,因為柔美的外形偏向女性化,女裝冒充精靈女王也不是不行。

擊殺了千眼魔的分身,奧布臉上沒有絲毫欣喜,眸中泛著冷冽寒光,緊握長弓,等待兩位遲遲沒有出現的同事。

五分鐘後,普朗克和波恩商量好了一樣同時現身,前者鬍子焦黑,後者西裝凌亂,都經歷了一場慘烈戰鬥。

奧布臉色更差,咬牙道:“誰,你們之中有誰和千眼魔合作了?”

“我沒有。”

“不是我!”

兩位傳奇法師矢口否認,賭咒發誓,一口咬死自己和魔鬼劃清界限,面對誘惑時眼睛都沒幹一下。

“那你們為什麼花了這麼久才出來?”

“敵人太強。”

“我太弱!”

“……”

奧布胸膛劇烈起伏,看得出,他被氣得夠嗆,惡狠狠瞪了普朗克和波恩一眼:“這件事我會寫進報告,伱們最好是拒絕了魔鬼,如果讓我發現有誰說謊,我發誓會讓他付出血的代價。”

“奧布,你知道我的,大是大非面前我從不猶豫。”波恩嚴肅臉自證。

“為什麼只有我倆被寫進報告,就不能是奧布你和魔鬼……”

普朗克哼哼兩聲,見奧布拉長著臉,果斷轉移話題:“千眼魔的分身被消滅了,思維進一步削弱,我感覺他在拖延時間,趕緊找到他的本體,直到現在一切都太順利了。”

“既然你知道他在拖延時間,為什麼不……”

奧布還想再說點什麼,但現在時機不合適,甩了甩袖袍只得作罷:“你們兩個先回去,接下來的路我要自己走,記住了,自由法師聯盟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倫丹始終存在!”

言罷,他身形模糊,月華一般淡化無蹤。

“什麼嘛,這老小子竟然不相信我們,我們看起來很容易受到魔鬼誘惑嗎?”普朗克不服道。

“我不會受到魔鬼誘惑,你就不一定了。”波恩拒絕淪為複數一員,讓普朗克不要將自己和他相提並論。

“波恩,這沒外人,奧布已經走了,你實話告訴我,有沒有和魔鬼做交易,交易到了哪一步?”

“說了我沒有!”

“信你才怪,我都差點答應了,你肯定不行。”

————

地下第二層,轟鳴聲接連不斷。

戰術小隊成員立下聖光結界,阻擋屍魔無法移動,阿特利身披堅甲,一杆聖槍舞動風暴,凝練到極致的鋒芒銳利強橫,一次次突破屍魔的角質層防禦,並在其內部注入火元素進行爆破。

還是那句話,殺不死屍魔的都將使屍魔更加強大。

阿特利怒開無雙,一人單挑上百魔物,砍瓜切菜如入無魔之境,砍完了小怪扭頭對付精英怪。

歲月不饒人,再讓他開無雙顯然是不可能了,憑藉聖文鎧甲和聖槍,勉強對屍魔進行了壓制。

他能感覺到,屍魔逐漸強大,將攻擊視為食物,透過一次次進食茁壯成長,再過幾個回合,局勢恐怕要變成屍魔壓著他打了。

暴食的使魔能力過於強大,最可怕的能力並非成長,而是其無懼聖光並將其視為食物的特性。

若非這一點,阿特利自信能在第一回合抹去屍魔存在的全部痕跡。

正想著,他雙眸驟縮,倒吸一口涼氣。

屍魔蒼白的手臂融化,身軀縮小一圈,體型纖細了許多,消失的血肉被其凝聚成一柄戰槍,除了無法使用聖光魔法,和阿特利手中的聖槍幾乎如出一轍。

屍魔不僅將攻擊視為食物,還在捱打中學會了阿特利的戰鬥技巧。

學習,何嘗不是一種進食!

屍魔手握戰槍,致命的紅唇大口發出淒厲尖嘯,在無數次捱打過後,第一次開始了主動攻擊。

戰槍橫掃,黑色霧氣延伸鋒芒弧線。

在空氣劇烈的震動聲中,碎石煙塵同怒海揚濤,向著四面八方蕩起。

阿特利直面狂暴力道,大喝一聲,震動光翼與之對抗。

兩柄大槍相接,腳下的地面平臺轟然四分五裂,破碎、翻滾、飛濺、大片大片的土石如同炮彈一般四面八方飛射,摩擦空氣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嘯。

伴隨著巨大轟隆,驚人的氣浪狂飆四散,眨眼間衝潰聖光結界,逼迫隊員們撤退遠離戰場中心。

固若金湯的聖光結界破碎,一群人臉上皆是不可置信。

戰場中央,高速氣流摩擦劇烈震動,一聲聲悶響接連不斷。

阿特利只覺手中的聖槍陷入沼澤泥濘,任憑他雙翼綻放光芒將力量推至極限,也絲毫不能前進一分。

不等他發作,屍魔尖嘯狂吼,巨大到好似山崩海嘯的恐怖力量壓下,順著聖槍匯入他的雙臂。

阿特利低吼咆哮,雙臂劇烈顫抖,只覺心臟被一隻大手緊緊扣住,血液無法流動,眼中的世界在這個瞬間灰白了一下。

下壓的力量越來越大!

雙臂的顫抖蔓延至腰間,而後傳至雙腿,阿特利腳下的地面岩層分崩離析,雙腿沒入膝蓋,失去知覺的小腿隨時都會被暴力碾壓至跪下。

阿特利雙目泛紅,無比憤怒,身為一名神職人員,讓他向魔鬼下跪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無視肉體的哀鳴,他怒喝一聲欲要第二次開啟無雙。

嘶啦!

阿特利的無雙開沒開啟,空間裂縫開了,一道揮舞雙翼,身軀略顯矮小的纖細身影來到阿特利身旁,橫掃聖光大槍將屍魔擊飛。

蕾娜塔!

援軍來了。

降臨在蕾娜塔身上的天使一擊掀翻屍魔,揮舞著比她兩個還高的聖光大槍振翅衝出,槍尖鋒芒瞬閃,斬斷屍魔握住肉槍的白色手腕。

“你們怎麼才來,計劃不順利嗎?”

阿特利雙腿發麻,在岡瑟的幫助下艱難爬出深坑,見天使將凝聚的聖光之力盡數注入大槍,欲要一口氣抹除屍魔,急忙張口大喊。

“別用聖光,它是暴食的使魔,不是普通的鍊金生物,聖光會被它當作食物吞下!”

字太多。

阿特利話到一半,天使的大招已經打出去了。

光芒正中屍魔,聖光法陣在其腳下鋪開,直徑十米的光柱沖天而起,構築了高約百米的宏偉十字架。

屍魔在光芒中淒厲嚎叫,在痛苦中呼喚著媽媽,有過之前的成功案例,它試圖吞噬聖光使自己進一步強大。

這是本能,也是一個不錯的想法,算它動腦子了。

但成功一次,不代表能成功第二次,天使親手施加的聖光,無論質量還是數量都碾壓阿特利的聖光魔法。

屍魔只吞下一口,腹部的紅唇便分解消散,巨大身軀在聖光的衝擊下漸漸模糊。

待到宏偉十字架消散,屍魔已不復存在。

蕾娜塔放完大招,疑惑看向阿特利,剛剛似乎在和她說話,沒聽清,能再說一遍嗎?

阿特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聽到了某個隊員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

岡瑟面無表情,照顧阿特利的顏面,嘴角未曾上揚一絲,朝蕾娜塔點點頭,讓天使再接再厲,繼續深入下方,尋找千眼魔的本體。

同時,他和阿特利小聲交談起來,詢問了幾個問題。

莫娜小心翼翼站在一旁,四下望去沒能找到熟悉的屁股,趁著兩位領導談話的間隙,說道:“大主教、隊長,我的主……我是說布魯斯,他剛剛也掉下來了,打著打著人就沒了。”

岡瑟皺了下眉,比起那位來路不明的布魯斯,他更在意莫娜的心理狀況,語重心長道:“這次的任務是我沒安排好,過幾天給你開一封介紹信,去紅葉林接受心理輔導,你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妥。”

莫娜:“……”

哪裡不妥了,感覺很好啊,如果是對布魯斯的稱謂,一時順口罷了,她能改回去。

聽到岡瑟的話,阿特利氣不打一處來,不滿道:“如果你真覺得不妥,大可把莫娜體內的思維抹去,而不是繼續施加封印,想著鎖定布魯斯的位置。”

不,留著或許有用。

岡瑟淡淡看了阿特利一眼:“我是大主教,我自有安排。”

好好好,你是大主教,我就是一個打手!

阿特利鬱悶閉上眼睛,他漸漸心有力而力不足,差不多到了退居幕後的年紀,回去就遞交申請,以後轉職為文職人員。

大主教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憑他累積的功勳,閉著眼睛就當上了。

幾人說話的工夫,蕾娜塔再次放出大招,宏偉十字架持續輸出,轟擊空間震動不止。

沒有敵人,因為找不到門的位置無法破門而入,選擇了簡單粗暴的拆牆。

顫抖不止的空間壁壘越發薄弱,一道身影順勢尋了過來,手握長弓,面容英俊秀美,正是自由法師奧布。

“奧布大師,怎麼只有你一個,還有兩位去哪了?”

“他們消滅千眼魔的分身,傷勢不輕,無法繼續戰鬥,回去休養了。”奧布淡淡回了一句。

家醜不可外揚,自由法師聯盟的事,不論誰對誰錯,關起門大家都是自己人。

且不說普朗克和波恩只是存在嫌疑,就算真有問題,奧布也不會告訴天父教廷的人。

岡瑟沒說什麼,接受了這個理由。

轟!!!

空間裂縫撕開,在天使持續不斷的瘋狂暴擊之下,牆壁塌陷,通往最後一層的門戶在眾人眼前徐徐拉開。

熔岩、硫磺,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是……”

“地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