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理之門

蒼白的魔力湧入體內，頹廢枯槁，充斥著死一般的寂靜。

韋恩只覺大冬天喝了一杯冰水，牙齦酸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貪慾之書律動呼吸，捲走魔力中引人瘋狂的死寂，腐敗的渾濁散去，優雅寧靜的魔力盪漾著流水一般的明澈閃光。

韋恩能感覺到，貪慾之書吞下的不是魔力，而是和魔力糾纏在一起的某種能量。

同時，貪慾之書嘴很挑，上一次主動品嚐莫妮卡的魔力，這一次則敷衍了很多，閒著也是閒著，嘗一口意思一下。

很敷衍！

那顆睜開的小眼球也沒有發生變化，依舊是灰白失明，無法回應韋恩的視線。

韋恩不懂，貪慾之書改動太大，和他程式設計的初衷大相徑庭，眼下只能一點點摸索規律，直到掌握正確的開啟方式。

莫妮卡將全部的魔力送至韋恩體內，並引導自己的魔力為韋恩所用，既表明了它對韋恩的信任，也表明了它十分看好韋恩的潛力。

韋恩沒有辜負莫妮卡的信任，他也的確非常有潛力，幽冷的月華綻放光輝，籠罩韋恩的身軀直至整個人朦朧變作一個光繭。

好純淨的月光！

女神在上，他真的是天才！

莫妮卡既驚又喜，它完成了引導，讓韋恩第一次施展出魔法，唯恐自己留下會干擾韋恩施術的思維意志，一躍跳開，豎起尾巴遠遠觀看。

橢圓形的光繭飛速膨脹，一隻大手探出，身高超過三米的光影破繭而出。

人形，面部五官輪廓淡化，隱去了眼鼻口耳等器官。

簡單的建模只有四肢軀幹，粗糙到了極致，旁觀的威廉不禁輕咦了一聲，感覺自己的魔法被抄襲了。

看在朋友的份上，這次算你致敬。

莫妮卡激動到炸毛，透過外表看本質，韋恩的魔法粗糙簡陋，無甚看點可言，然其內部蘊含的月光高貴寧靜，前所未見，堪稱月光女神信徒的標杆。

它是對的，韋恩一定可以成為神眷者。

韋恩沒有用魔法搓原子彈，不靠譜，且不說莫妮卡的魔力是否足夠，即便搓出來了他也不敢用。

眾生平等，跑都來不及。

相較之下，威廉的小光人模式更靠譜。

這就是魔法嗎？

韋恩抬起手臂，眼前一片白芒，沒有眼睛，他什麼都看不見，除了白色還是白色。

就在他疑惑眼睛去哪了的時候，光影胸口位置湧動血肉肌理蠕動的聲音，豎線裂縫撕裂胸膛，一顆巨大的眼球猛地睜開。

看見了！

世界豁然開朗，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來。

施展魔法，韋恩感覺自己和貪慾之書融為一體，他看不清這個世界，貪慾之書可以，這視線如利劍劈開迷障，向他展現了靚麗軀殼下的瘋狂。

巨大的眼球四下掃視，光影轉身看向威廉和莫妮卡，豎起大拇指表示自己感覺好極了。

“……”x2

威廉和莫妮卡感覺很糟，一點也不好，被眼球注視的那一刻，如墜冰窟寒毛炸起，瘋狂加速的心跳在耳邊清晰可聞。

以莫妮卡為例，貓貓四爪挺直，炸毛豎直尾巴，拱起身子發出尖叫。

尖叫聲在韋恩聽來如此悅耳，得到朋友的鼓勵，他扭頭衝了出去。

維羅妮卡和麥克亂戰一處，龍血後裔筋力強大，超出凡人極限達到了魔法範疇，拆家就跟拆積木一樣輕鬆。

麥克慘遭蹂躪，找不到施術的空擋，全靠不死之身和白手套堅持，全程捱揍，硬是和維羅妮卡打出了五五開。

維羅妮卡穩穩佔據上風，每一次揮拳都異常兇猛，但麥克一點也不著急，在神父的幫助下，他已經和小鎮融為一體，這是死亡女神也覬覦萬分的強大法則，不可能被尋常的物理攻擊驅散。

而且，儀式即將開始，所有人都會淪為他的祭品。

想到這，麥克露出了一個極為殘忍的笑容。

嘭！

白色拳頭呼嘯而來，麥克臉上帶笑飛了出去。

維羅妮卡驚訝看著容貌大變樣的韋恩，短暫思考後便明白了原因，她撇撇嘴，略有一些不爽，扭頭退出了戰場。

當然，她也被嚇了一跳，大眼珠子給她的感覺十分糟糕，有種無法形容的恐怖。

“死亡行者你來對付……”

只有魔法才能對付魔法，維羅妮卡自知無法奈何麥克，尋找發動儀式的魔法陣。

破壞魔法陣，一切都來得及。

麥克撐著殘破的身軀站起，對視巨大的眼球，當即愣了一下，內心深處生出一股難言的恐懼，感覺多看一會兒自己會瘋。

這是什麼魔法？

韋恩一腳踢飛麥克，大步上前將其踩在地上碾壓，身高的差距，揮拳十分困難，有打拳的時間還不如站上去蹦幾下。

麥克身軀易碎，經歷幾次碾磨，體表披著的人皮大塊大塊掉落，暴露了和鎮民一般無二的乾枯肉體。

他定睛朝維羅妮卡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擔心對方找到魔法陣，圍觀的威廉見狀，大喊提醒維羅妮卡，敵人慌了，魔法陣就在附近。

麥克咆哮打斷，白色手套上繪製的黑色倒三角符號散開黑色觸鬚，八條蛛腿在地面遊走，纏繞光影小巨人的手腳，死死將其禁錮在原地。

月華如光，光影的雙手變作兩把長刀，流水般清澈的弧線劃過，八條蛛腿登時斷裂數截。

落地的蛛腿扭曲不止，因為月華的寧靜無法繼續發動攻擊。

光影雙手變作兩根長釘，穿過麥克的胸膛肩膀，將其釘在地上，胸膛位置的眼球直視麥克，映照對方醜陋的面容，引起連續不停的尖叫。

麥克感覺自己要瘋了，經歷過死亡考驗的堅韌思維在這一刻脆弱不堪，他在眼球中看到了醜惡的自己，以及高懸夜空的蒼白之月。

來自靈魂深處的痛意令他渾身抽搐，宛如被綁在燒烤架上抽筋扒皮，整個人近乎虛脫無力反抗。

“啊啊啊————”

麥克痛苦哀嚎，雙手扒開自己枯黃的肋骨，暴露內部幹縮的器官。

在其心臟位置，神秘的黃金三角符號醒目異常。

韋恩驚訝看著這枚符號，並未在其中感應到死亡，剛升起疑惑，便被金黃色光芒狠狠撞開。

胸口位置，巨大眼球破裂，灰白色液體緩緩流出，眼球也因受創緊緊閉闔。

灰白色液體流淌之處，滋生面板組織，隆起的脈絡如同面板下的寄生蟲，時不時扭動一下變換位置，使得這層新面板坑坑窪窪，像極了貪慾之書的封面表皮。

黃金三角綻放光芒，在詭異的巨大圓月表面完成了投影，空氣驀然一沉，整個空間都靜止了下來。

焚燒小鎮的火焰停止跳動，殭屍鎮民靜默無聲，風止、樹停、針落可聞。

維羅妮卡和威廉仰望高空，身軀無法移動，面容猙獰，眼中逐漸生出瘋狂的意味，莫妮卡稍好一些，黑毛一炸，睜著眼睛暈了過去。

韋恩不清楚黃金三角代表著什麼，只知道超自然感應發出尖銳警告，儀式已經完成，麥克將魔法陣刻在了自己的心臟上。

“哈哈哈————”

在所有人都無法移動的時候，麥克的身軀緩緩騰起，他雙手揚起，枯槁的面容寧靜祥和，朝聖一般迎接偉大的降臨。

無數灰色霧氣從卡福諾小鎮四面八方湧來，匯聚麥克體內，使他肉體逐漸膨脹異變，變作一個巨大的黑色肉球。

肉球直徑約有十米，由一個個油膩汙穢的黑色人體共同組成，那些人體如同浸泡瀝青，肢體關節扭曲不停蠕動，每一張面孔都張大了嘴巴，發出直入靈魂的無意義哀嚎。

嗡嗡嗡————

一瞬間，韋恩的腦袋幾欲炸裂，思維進入某種癲狂，險些無法控制自己。

此時的韋恩並沒有發現，灰色霧氣湧向麥克的時候，被他截留了一部分，準確來說，是被融合了貪慾之書的他吞下了。

這霧氣直接進入貪慾之書，使其睜開了第二顆小眼球。

胸膛中央的巨大眼球復原，緩緩睜了開來，豎線眼角下方流淌的灰白色液體凝固後變作漆黑墨色，無法洗去，無法割離。

與此同時，灰白的增生組織蔓延全身，從頭到腳，徹底蓋住了光影輪廓。

內部，沒有骨骼，沒有器官的肉體逐漸充實。

砰！

砰！！

砰！！！

彷彿是心跳一般的律動響了起來。

巨大眼球晃動，猛地盯住了半空的黑色肉球。

想要！

“真理之門已經開啟，從今夜開始，我麥克·尼爾森將以傳奇之名響徹這片大地！”

肉球上方，麥克的上半截身軀一點點探了出來，從胸腔到腹部，他與一個個黑色手臂和扭曲的面孔相融，他的思維主宰著整個卡福諾小鎮的意志。

現在，他要獻祭小鎮，獻祭自己，去往法師們夢寐以求的真理之門。

轟！！

黃金三角投影的月球表面，黑色空洞螺旋開啟，在其後方，深空宇宙星羅棋佈，無限寬廣，無限偉大，亦蘊藏著無限的可能。

韋恩的腦袋轟一聲炸響，眼球死死盯著真理之門，虹膜連續收縮擴張，激動到渾身顫抖。

想要！！！

貪慾之書向韋恩表達了瘋狂的渴望，以至於剛才還垂涎萬分的黑色肉球，此時變得毫無吸引力，連正餐前的開胃小菜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