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是真夠意思,至少駐紮在定淮門外的羅忠是這麼認為的。

羅中是把總,七品武官。手下管著四百五十個弟兄。

剛剛接到命令過來定淮門駐守,並且暫聽禮部郎中徐欽的指揮。

他心中老大的不願意,冰天雪地的呆在軍營裡面不好麼,非得到定淮門這邊來幹什麼。

禮部有什麼需要協防的?而且還聽一個五品文官的指揮。他是帶著情緒來的。

定淮門外恩設榷場,現在只有一個大門和一塊牌子,連院牆都沒有。

有意見歸有意見,羅把總到了之後還是按照操典要求,就地構建營壘。一切都按照佈防的要求來。

然後他就見到了那個十六七歲的五品官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叫什麼事兒,我們遠征萬里殺人無數才七品官,他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就五品了?

但是當他知道這個少年是小國公的時候,心中的怨氣消解了很多。

大明開國第一功臣,中山王徐達的孫子,未來的魏國公。人家當個五品官真不高。

徐欽到了第一件事,就是每個士兵發了兩雙細棉布襪子。又違規殺了一頭老黃牛,讓所有的人都吃上了一頓牛肉。

殺牛犯法,但是軍營裡也沒人敢管。

沒有什麼事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有,就兩頓。

在古代燒烤遠比後世玩的花,後世的燒烤吃的是調料。而古代人啥都能烤,而且能烤出花樣來。

徐欽自己調製了燒烤料,他家賣過海貨各種香料都充足的很,除了辣椒他基本把別的材料找全了。

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按照後世的辦法把牛肉事先醃製,然後讓廚師烤了。

起初他以為自己要培訓一下廚師,結果人家一上手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他是眼高手低的二把刀,人家才是烤肉的行家裡手。不過蘸料還是要自己調。

一頓特色烤牛肉,吃的羅把總心滿意足。當兵的都是直腸子,幾杯酒喝下去之後,就差點跟徐欽拜把子了。

拍著胸脯跟他保證說,小公爺指哪打哪。

然後嘴欠的徐欽就想看看火銃是什麼樣的,羅忠根本沒當回事兒。

直接叫手下的哨長演示了一番,徐欽一看大失所望。現在的火銃還沒有後來火繩槍的樣子。

竟然是直的,一根木柄接著一個圓形的鐵管。用的時候點燃火繩,發射鐵彈子或者專用箭頭。

最大的叫炮、稍微小一點的叫火銃,再小的就叫手銃。其實都是一根金屬管子,用火繩點燃發射。

這東西太原始了,但是用起來威力還是不錯的。至少十步到二百步之間殺傷力很強。

說完這些羅忠洋洋得意,徐欽覺得還是回去吃肉吧。十步到二百步,這射程計算也太扯淡了。

至於精度那就全憑藉經驗了,火器到現在還沒有瞄準的器具。

就這神機營還能在永樂北征的時候大顯神威,看過後世的槍械,徐欽對這東西徹底沒了興趣。

入榷場的商鋪名單公佈,滿朝譁然。徐欽簡直一點情面不講,所有王公貴胄家的鋪子少之又少。

李至剛上朝和回家的路上被各種問候,全都是笑眯眯恭維他剛正不阿,清正廉潔的。

有真的,大部分都是假的。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李至剛經歷了三朝,哪能不懂。

他是有苦說不出,牙都咬出血了,恨不得把徐欽給生撕了。說好的讓他背黑鍋,怎麼現在成了自己背黑鍋?

這麼下去就沒法混了,他說這事兒他不知道,根本沒人信。徐欽再跋扈,也不會不給你頂頭上司面子。

你說你一點不知道誰信啊?李至剛在國子監讀書的兒子,被人堵在衚衕裡一頓揍。

現在連家門都不敢出了。問題是李至剛也找不到徐欽,這個傢伙無恥的躲在軍營裡面。

恨徐欽的人更多,但是也沒人敢去軍營裡面找麻煩。所以這出氣筒就只能是李至剛了。

李至剛都快瘋了,再這麼下去自己在官場待不住了。

所以大朝會上他第一個提出了疑問。

“啟奏陛下,臣認為此次公佈的入榷名單不公,請重新堪核。”李至剛第一個出來甩鍋。

朱棣看了他一眼,心裡覺得好笑。那個混小子放了一把火,自己躲進了軍營不出來了,這把李至剛坑慘了。

“不必了,這個名單朕看過,就照此辦理吧。”朱棣冷冷的說道。

李至剛鬆了一口氣,往後退一步回去了。

你們都看見了啊,這個名單我根本不知道。都是陛下和徐欽搞的鬼。

雖然這樣做比較丟臉,堂堂禮部尚書連下面的郎中都控制不住。說出去讓人笑話。

但是總比成為眾矢之的要好。

名單發出來之後,李至剛是不爽。但是漢王管家嚇得手都哆嗦了。

“他怎麼敢這麼幹?他是瘋子還是傻子?”漢王的管家感覺好像被抽了十幾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

漢王讓他把鋪子名單送去,他送的可不止是漢王家的。

那日徐欽在大街上對漢王可以說就差卑躬屈膝了,所有人都認為他被漢王拿捏的死死的。

漢王府一系所有人都覺得,徐欽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紈絝。遇到別人敢囂張跋扈,但是遇上漢王就只能唯命是從。

所以管傢俬下又塞進去好多鋪子,甚至比漢王家的還要多。

當然這些不是白塞進去了。他收了鹽商調教的處女,收了南京城的宅子和鋪子,收了各種古玩珍奇。

還有不下十多家勳貴的酒席宴請,最近他簡直比漢王還風光。

而且這些人答應了他,等到真正出海之後,還有海貨奉上。管家可以說春風得意。

現在,他已經不敢想了。徐欽這麼一搞他完了,以前有多風光現在就要死的有多慘。

宅子鋪子珍奇古玩都可以退回去,可是那女孩已經破瓜了,縫不回去了啊。

不行,這事情必須找漢王。只有漢王才能救我。

漢王正在大朝會,這兩天他還真沒聽到名單的事情。李至剛提起來他才知道。

但是也沒當回事,畢竟他認為徐欽不敢違背自己的意思,就算是有什麼貓膩也輪不到自己家。

他眼睛盯著眾臣之首的位置,在那個位置上坐著當今太子朱高熾。肥胖,腿腳不好,甚至大朝會只能坐著。

他一個廢物怎麼還不死?那個位置應該是我的。早晚我要搬倒你,坐在,不我是站在那個位置。

只有廢物才坐著。

“欽天監已經算過,下個月初一就是吉日,正好舉行朝貢儀式大典就。各部跟禮部配合好。”

朱棣當朝宣佈了一件事。

“父皇,兒臣征戰在外用兵之處多而護衛太少,請父皇將天策衛增加給兒臣。”

朱高煦在大典之上朗聲說道。

他這一開口滿朝寂靜,文臣一個個低頭不語,武將一個個興奮異常。

太子安穩的坐在椅子上,不為所動。實際上眼皮在跳動。

漢王於國家有大功,而且作為當今皇帝的兒子,想要一衛軍隊,似乎不是什麼大事情。

但是‘天策’二字難免讓人遐想。唐太宗李世民在沒登基之前就是天策上將軍。

而李世民也是把大哥幹掉之後,當的皇帝。老二這是要表明心意麼?

“太子,你以為如何?”老奸巨猾的朱棣把皮球踢給了太子。

“二弟所請合情合理,兒臣認為可以。還請父皇定奪。”太子朱高熾笑眯眯的說道。

好像一尊彌勒佛。

朱棣雖然已經立了太子,但是他還是喜歡這個二兒子,靖難之役出了死力。而沒能讓他當太子多有虧欠。

一個幾千人的軍衛而已。

“好,那就把天策衛劃歸為漢王護衛。”朱棣當場決定了。

文臣都暗自嘆息,這樣不是國家之福。可是沒人敢說什麼,畢竟解縉剛被貶官到廣西去了。

就是因為彈劾漢王,給安了一個離間天家骨肉的罪名。現在誰還敢敢說什麼?

武將倒是十分興奮,他們都在朱高煦這邊,畢竟大家都是一起從靖難戰場上下來的,都是一個鍋裡攪馬勺的。

朱高煦當皇帝,大家都好說話。

直到中午散朝了,各部官員都相繼離開。只有朱高熾和朱高煦留下了。

老父親朱棣要跟兩個兒子一起吃飯,太子妃和漢王妃各自帶著小孩子,已經等在後宮了。

各自見禮之後,朱棣招呼開宴會。三個父子一桌子,兩個妃子帶著孩子一桌子。

“二弟,別光顧著打仗,自己的家也要管管。”酒過三巡太子笑眯眯的說話了。

貌似沒什麼意思,就是隨意的一句話。

朱高煦一向把太子的話當放屁的,所以頭都沒抬起。但是漢王妃妃韋氏不行。

漢王府名義上是她在管家,趕緊起身就要賠禮。畢竟是太子先賠禮再問什麼情況。

剛要站起來被太子妃給拉住了。

“別管他,他就是碎嘴閒話,別當真。”太子妃拉住韋氏說到。

但是韋氏已經聽到了,不能當沒聽到。

“嗯,說說怎麼了?老大一向不愛管人家的事情,現在說出來應該是很嚴重了。”

朱棣隨意的說道,眼睛在菜色上巡視。

“這事兒還是那個入榷名單鬧得,老二家的管家最近可是風光的很,聽說大半個朝廷的勳貴都走了他的路子,要把自家的鋪子塞進榷場。”

太子笑眯眯的說道。這話說的隨意,但卻是綿裡藏針,一招逼命。

你漢王結交大半個朝廷的勳貴,你想幹什麼。

朱高煦酷似朱棣的眉毛動了一下,老大這是於無聲處見驚雷啊。

“最近忙於軍務,忘了管理家人了,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他。”朱高煦輕描淡寫的說道。

朱高熾點了點頭,端起一杯酒敬了父親一杯,朱高煦陪著。

“二弟說的是,要好好管管。知道的是他膽大妄為貪得無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二弟的主意,容易讓人多想。這種人不能留在身邊……”

太子笑著說道。貌似在給朱高煦出主意。

“好,聽大哥的,只要大哥不多想我就不怕。”朱高煦笑了笑說道。

漢王妃汗水都下來了,朱棣端起酒杯打斷了兩個兒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