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太極殿小書房內,聽完蕭銳的彙報,李二沉默良久。

“自晉陽起兵至今,足足十年了。十年間,沒有一年太平過,連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戰士們死傷無數。似孝恭這般做法的人,不在少數。朕也私下裡庇護了千餘傷殘袍澤。”

蕭銳驚訝道:“您知道?這麼說,您早就知道這一切,包括我去查河間郡王的事?”

剩下的話他沒敢說,意思是,您知道我誤會了,幹嘛讓我去丟人?

看著女婿吃癟,李二笑了:“你小子,不讓你吃個虧,你以為誰都能查呢。朕知道孝恭照顧老兵的事,至於你查他的事,另有隱情,是魏玄成查出來的。”

“另有隱情?怎麼?河間郡王騙我了?”蕭銳感覺自己草率了,單單一堆賬冊就下結論,確實不穩妥。

李二擺手:“那倒不是,孝恭光明磊落,胸懷寬廣,你是自己人,他不可能騙你。而且在自己封地收養老兵近三千,不是小事,他不敢瞞著。”

“小子,你就沒懷疑過,為什麼這麼巧,偏偏這個時候,有人來告河間郡王的狀?”

蕭銳沉吟道:“起初我懷疑過,但懶得理會。因為御史臺面對的不光是那些尸位素餐的舊臣,應該包括所有大唐的官員、貴族。只要查有實據,那我們御史臺都接。哪怕是有人算計我,或者算計河間郡王,都無所謂。御史臺不針對誰,我們只要還百姓一個公道。”

李二指著蕭銳笑罵道:“你小子,就是一頭沒腦子的倔驢。”

“根據魏玄成的查證,前來狀告孝恭的人,是裴寂故意安排的。不過,裴寂很高明,準備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狀告之人的冤情、證據、惱恨孝恭的私心等等,都是真的。裴寂在給你出題,看你敢不敢接?”

蕭銳恍然大悟:“難怪,難怪當初我接案的時候,就感覺不對,這個平頭老百姓,似乎很懂御史臺的辦案流程,我需要的一切手續證據,他都準備齊全了,原來是有老狐狸幫忙呀。”

“陛下,一事歸一事,河間郡王所為之事,我等敬佩。但他因為庇護老兵,確實傷害了普通百姓,依大唐律……”

李二哈哈大笑道:“你小子,這是要殺雞儆猴?膽子倒是大。孝恭可以說是新貴大臣裡,頂尖的存在了,如果能治他的罪,想必其他官員,再不敢亂來,你御史臺的威風,算是樹立起來了。”

“好算計,可是,你準備怎麼定罪?朕都不敢輕易得罪孝恭。他可是朕的堂兄。”

蕭銳淡定自若,穩坐釣魚臺,竟然敢悠哉悠哉的喝茶,李二白了一眼:“混賬,跟朕賣關子?”

蕭銳可不敢,媳婦還沒娶到手呢,狗腿子一樣諂媚的過來,提起茶壺親自給準岳父添上了茶水,同時笑著解釋道:“昨日我跟河間郡王達成了一個約定。他答應幫我這個忙,我答應幫他解決老兵的善後問題。”

李二恍然大悟,“難怪你小子這麼泰然自若。也對,你小子鬼點子多,特別是掙錢的點子,整個大唐,也就你敢這麼誇口,一下解決幾千人的生計。”

幾千人?您的意思是,我自己接手,出錢幫著李孝恭照顧老兵?想什麼呢?我雖然有錢,可也不會往一個無底洞投錢吧?

蕭銳從懷裡掏出了一份厚厚的奏摺,“照顧傷殘退役老兵,不是個人私事。這是微臣連夜想出的安置方案。或許可以永久解決問題。”

李二來了興趣,“你是說,永久解決傷殘退役士兵的善後安置?小子,你可知有多少人?養活這些人需要多大的財力?這些年來,兵部數次做過努力,可都沒能找出一個合理的對策,你一個戰場都沒……”

說著話,李二翻開了蕭銳的奏摺,看著看著,他後面的話就憋了回去,整個人的心思,全部被那份奏摺吸引了。

蕭銳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坐在那裡老神在在的喝茶。看得一旁侍奉的高內侍越發心驚,滿朝文武,哪怕是最得寵的國舅長孫無忌,也不敢在陛下面前喝茶呀?這位小爺到底是什麼來頭?他長了多少顆膽子?

一連看了三遍,李二的震驚溢於言表,激動的問道:“小子,照你這個方案,真的能安置二十萬傷殘老兵?”

蕭銳哈哈大笑:“二十萬?二百萬都沒問題。他們退役之後就不是士兵,而是百姓。如果讓他們閒著,朝廷出錢養活,那根本不可能,兩萬都養不起。但只要他們不是斷了四肢,失去勞動力,那對我來說,就是提供二十萬、二百萬個工作崗位而已。”

“給他們提供工作機會,自己出力養活自己,這就簡單多了。說不定,不單不用花錢,還可以為國家創收呢。”

李二有些持疑道:“我大唐百姓都是上馬為兵,下馬務農。這幫老兵如果傷殘了,回去耕田都難,你說的這些作坊工廠,真的、真的能養活這麼多人?”

蕭銳拍胸脯道:“微臣可立軍令狀。大唐士農工商,工商一直被視為賤業。可百工如果興起,國力至少翻一番。最近國庫不是抄家掙來幾十萬嗎?您批給我五萬,不,十萬。再批一塊地,過年之前,就能見到效果。”

什麼?十萬?五萬?

一聽要花錢,李二立馬警覺起來,朝廷攢點家底不容易,你小子倒是敢開口。

看到皇帝小氣,蕭銳站了起來,“得,您不願掏錢沒關係。我想辦法個人湊湊,幾萬兩銀子,擠一擠還是可以的。只不過,到時候這二十萬人創造的收益,呵呵,那就是微臣的私人收入了,您別反悔。”

“且慢?”李二慌了,跟著站了起來,小聲問道:“真的能掙錢?”

蕭銳真想說,您是一國之君,大氣點行嗎?跟我這討價還價呢?

“當我沒說,我去找河間郡王合作。”

“站住!”

李二呵住蕭銳,走過來踹了這貨一腳,“混賬,你是朕的女婿,朕不支援誰支援?不就是十萬兩嗎?給你,給你五萬兩。你、你省著點花。國庫攢點錢不容易。”

看到這一幕,蕭銳真想拿相機拍下來,摳唆的樣子。

蕭銳拿著領錢的條子走,臨走還跟皇帝要了五百人辦事。

“這小子,如果真的能辦好此事,是不是可以調任工部歷練歷練?”看著蕭銳的背影,李二呢喃道。

次日,朝廷傳出訊息,河間郡王李孝恭因為欺壓百姓,侵佔良田,被陛下親自問責。革除禮部尚書之職,改任宗正卿,同時罰俸一年。

訊息一出,滿朝譁然。新貴大臣們震驚的是,蕭銳這貨六親不認啊,誰都敢整?禮部尚書是實權,宗正卿不過是負責皇室祭祀的閒職,李孝恭都認栽了,皇帝也太寵這個女婿了吧?

算計蕭銳的裴寂聽說之後,再不復之前的穩坐釣魚臺,驚駭過後,把自己關在書房一整天,次日,裴寂主動遞上了一封奏摺,決意告老還鄉,辭官歸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