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趙宛舒就把趙榮康打發去曬摘下來的藥材了。

而她則是去清洗楊梅了,楊梅不好洗,必須用鹽泡一泡才行。

但現下的鹽並不是那種雪白的,而是帶著點黃色的晶體鹽塊碾碎的,飽含雜質不說,關鍵還貴。

家裡剩下的鹽不多,她沒敢放太多。

做酸梅湯的步驟很簡單,等楊梅泡得乾淨後,就全部倒入家裡唯一的一口大鐵鍋裡,裡面的熱水早已微溫。

楊梅在裡面浮浮沉沉,顏色清冽可愛,在笊籬的撥弄下,很快被熬出了色來,趙宛舒隨後又下了一把新鮮的甘菊,然後等差不多了,再把甘菊撈出來,再舀一碗嚐了嚐。

雖然水多,又有甘菊調酸澀味,但還是把她酸得牙根發麻。

她連忙翻出來了櫃子裡的糖,糖也是有點微黃的,家裡剩的不多,趙宛舒乾脆全給倒進去了。

等融化了再嚐了嚐,果然味道甜裡帶酸,剛剛好。

雖然還是燙的,但趙宛舒吹涼喝了幾口,眼兒都眯起來了。

再也沒有之前喝的糖水裡的那股怪味了,酸酸甜甜的,連喉嚨裡的回味都是甘甜的,要是涼了再喝,肯定更解暑好喝。

等熬得差不多,楊梅味兒也出來了,屋子裡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讓人聞著就嘴裡生津。鍋子裡的水也變成了紅褐色的。盛到粗瓷碗裡,紅通通的,煞是。

趙榮已經洗了手進來了,聞著屋子裡散發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嘴裡生津,“這就是那什麼酸梅湯嗎?”

趙宛舒給他他盛了碗,“你嚐嚐味好喝不?別燙到了,吹吹涼。”

粗瓷碗裡的水是紅豔豔的,上面還飄著一顆飽滿圓潤的楊梅,煞是。

他眼裡都是期待,小心地吹涼了,啜了一口。

入口先是酸甜酸甜的,然後是甘菊獨有的香味,最後留下的卻還是那股湧上心頭的甘甜酸味。

“好喝,好甜!”

“涼了會更好的。只可惜,沒有冰塊,冰鎮的會更好喝,冰冰爽爽,真的是一口透心涼!”

趙宛舒站在汗流浹背的廚房,特別想念夏天的空調和冰箱。

這北方的天也是真熱的啊!

“你是說冬天的冰塊嗎?”趙榮康好奇道。“現在肯定是沒有的,咱們又不是大戶人家,不可能會有藏冰庫的。不過,咱們可以冬天再做一次!”

“冬天哪兒來的楊梅?冬天那麼冷,也不能吃冷的,容易冷了脾胃。”

“也是啊!”趙榮康的小臉有些失望。

趙宛舒看他一見到吃的,小臉上的表情就格外的豐富,再也沒有開始對自己的針鋒相對了,不由轉了轉眸子。

“不過也不是不能做,咱們可以把楊梅給醃製成話梅,等冬天想吃的時候,拿熱水和糖泡著也成酸梅湯了。”

“真的嗎?”趙榮康眼眸閃亮,不過他突然像是想到啥,臉色一僵,“你,你是不是用了家裡的糖?”

“對啊!”趙宛舒沒想到他反射弧那麼長。

趙榮康急忙擱下碗,去扒拉櫥櫃裡的糖包,發現糖紙都給扔了,臉霎時都黑了。

“這糖,這糖是爹特地置辦下的,是要留著給娘生產時吃糖雞蛋的……”

因家裡本來就欠著債,趙三河去打工未歸,他怕林彩雲生產時,準備不急,就提前預備下了下小東西的。

趙宛舒真沒想到就這麼點糖,還有那麼大的名堂,但看趙榮康的眼眶都紅了,她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我是真不知道這是給孃的,對了,我今天要跟哥哥去鎮上,回來再買糖回來補上這空缺。”

“可咱們這三兩銀子買了藥,還得還債啊!”趙榮康跺了跺腳,剛才他有多喜歡的酸梅湯,現在就有多惱恨了。

“這酸梅湯又不能變成銀子,早知道就不答應你做這個了……”

他埋怨地看了眼趙宛舒,吸了吸鼻子。

本來還想要說什麼的,但想起趙容朗說過的那些話,他又生生憋了回去。

趙宛舒別的不怕,其實最怕的就是人哭了,“你,你可別哭啊,那,那都是我不好,自作主張了……”

趙榮康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說誰哭了……我是男子漢,我才沒哭呢!”

但他圓溜溜的眼睛都是水汽,實在說沒有說服力,那瞪眼的架勢就像是想撓人的小白兔。

此時,趙榮貴也已經打了兩捆柴回來了,一身粗布短掛都已經溼淋淋的了。

他進了廚房就要去水缸喝水,看到灶臺上擺了好幾個粗瓷碗,瞧著那紅通通的酸梅湯不由驚訝道,“你們這是做了啥啊?”

趙宛舒顧不上趙榮康,先給趙榮貴端了碗酸梅湯。

“三哥,你回來了,這是我剛煮的,清熱解暑的,你嚐嚐。”

趙榮貴吹了吹,喝了口,驚訝道,“真甜啊!”

他都好多年沒喝過甜甜的水了,雖然有點燙,但喝了後反倒嘴裡沒那麼渴了,還神清氣爽。

“這還酸酸甜甜的,真好喝啊……”

“把娘準備的生產糖都給用了,能不甜嗎?”趙榮康嘟了嘟嘴,看了眼趙宛舒,聲音低了下來。

趙榮貴見趙榮康臉色不對,抬手摁了摁他的頭,咧嘴道,“用了就用了,你為了這點事兒還紅了眼眶啊,大老爺們咋的還娘們唧唧的。”

“等今兒個我的柴火賣了再買就是了。再說阿宛做的這酸梅湯也是恁好喝了,比鎮上賣的粗茶都解渴!”

趙榮康扁嘴,低聲嘀咕了句,“你賣一天柴火都買不到那麼多糖……”

趙宛舒腦海卻驟然靈光一閃,“三哥,鎮上有人賣過酸梅湯嗎?”

趙榮貴撓了撓頭,想了想,“好像沒有吧!不過鎮上有很多賣粗茶的攤子,夏天賣冷茶,偶爾搭個綠豆湯,至於冬天就賣熱茶,賣羊肉湯了,別的沒瞧見過。”

“咋的說起這個了,這楊梅不都是用來吃的嗎?”

趙宛舒覷了眼嘴巴都快掛上油壺的趙榮康,心裡也有點過意不去,她柔聲道,“小康,我想到個法子,可以這糖錢給掙回來了。”

“你吹牛!”趙榮康別過頭。“錢哪兒那麼好掙!”

他雖然年紀小,但是卻比誰都清楚,錢不好掙。三哥砍一天柴火都買不到十文錢呢!

趙宛舒解釋道,“三哥剛才不說了嗎?別人冷茶粗茶都能賣得出去,難道就沒人買酸梅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