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月這個人有些偏執。

她這性子,在趙宛舒跟她有限的接觸裡,已經摸了個一清二楚。

對付她這種人,道理是講不通的,就如江明衡這種君子,對上她就是秀才遇上兵,最後只能兀自頭疼,甚至還得反省是不是自己做得太過了。

對付她,就必須得給點疼痛的法子治。

因為這種人她記仇不記恩,給她再多的恩情,再多的好,但凡一次沒達到期望,就會推翻之前所有的好,只記得這一回的仇。

就譬如趙家與江逐月。

趙家對江逐月不好嗎?雖說不是如珠如寶,但卻也是給了農家最好的一切,可一朝認親,她不但不記得這份養育之恩,甚至還倒打一耙,覺得趙家耽擱了她的富貴之路,搶走了她的骨肉親情。

原主當初遭到那樣的對待,尚且還記得那點滴恩情,點點溫情,知道前往江家盡孝,何況是江逐月呢?

所以說到底,就是江逐月這個人的問題。

寧可她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她的狠辣性格。

江逐月捱了巴掌,她有些懵,旋即,她激動地就要往前撲。

“趙宛舒,你打我,你又打我,我不會放過你,我要殺了你……”

她恨不得把趙宛舒撕成碎片,眼底都是仇恨。

卻被江明衡給掐住胳膊,不能動彈。

江明衡又驚愕又尷尬,急忙道:“阿月,阿月,你冷靜點,你這是做什麼?”

江逐月卻是惱怒不已,她這麼丟了臉面,江明衡卻還要她忍。

忍個膝蓋錘錘!

她反手就去撓江明衡的臉,“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要幫她……”

要不是他攔著,她早撓爛了趙宛舒那張氣定神閒的臉。

江明衡被她尖銳的指甲劃花了一張俊俏的臉,他疼得直抽氣,卻不敢真的鬆手,兩人僵持不下之際,鄒嬋娟卻是看不下去了。

她長袖一拂,茶具被掃到兩人跟前,砸了個粉碎,惹得兩人一驚。

她冷道,“少在我跟前裝瘋賣傻。以為如此,我就能輕鬆放過了嗎?”

“哼,笑話!”

說著,她看向江逐月,“小小年紀,卻是如此歹毒,用我算計柳夫人和趙大夫,真真是好盤算啊!若不是我與柳夫人有私交,趙大夫又是正直之人,我就險些被你這個小妮子給矇騙過去了!”

想起若是當時自己但凡多激動半分,不停柳夫人勸誡,不停趙宛舒的解釋,恐怕她就要因此斷了跟柳夫人多年交情,更甚者得罪了趙宛舒,從此以後,她閨女的病情就得耽擱。

甚至,她閨女如今陷入此等境地,今後婚事艱難……

這樁樁件件,光是想起來,她就氣得七竅生煙。

故而,望向江逐月的目光,就跟淬了深淵烈火一般的冰寒又灼烈。

江明衡愣了愣,慢慢的放開了江逐月,他也知道這般情況下,拉拉扯扯是對人的不尊重。

他羞赧地紅了臉,朝著鄒嬋娟拱手,耳朵根都紅透了,尷尬致歉。

但鄒嬋娟並不理他,她的指尖焦躁地敲擊著桌面,看著面色緋紅的江逐月,冷冷道,“我顧家可不是好惹之輩。既是編排我顧家姑娘,輕拿輕放了,豈不是讓眾人以為我顧家怕事?”

“來人,顧嬤嬤,把她給我叉下去,那麼愛說,那就打爛她的嘴!看她還如何搬弄是非!”

江逐月尖叫,“你敢!”

江明衡也是一驚,他也是沒想到顧夫人會下此狠手,急忙道:“顧夫人,此事的確是家妹的錯,府中定然好生規勸。再對顧小姐補償……”

女子臉面何其重要,這幾十個巴掌下去,臉爛成那樣,以後還有何臉面立於世!

鄒嬋娟斜睨著他,眸色冷冽,“我原還道你至少是個腦子清明的。你確實是不錯的哥哥,但是,我也是我家阿籬的母親。”

“她是我身上的一塊肉,我精心將養著,就待著她一輩子平安喜樂。可不是讓人來毀她名聲,逼她去死的!”

“我女兒如今性命都堪憂,我打她江逐月幾個耳光算什麼?難不成,你江家一手遮天,一張姑娘的臉抵得過我家姑娘的性命不成?”

“我——”江明衡語塞。

確實如此。

不管如何,事情都是江逐月做錯了,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算計一個清白姑娘的好名聲。

名聲何其重要,一旦沒了名聲,於家族不利,於人更不利!

她怎麼就拎不清事情的對錯和重要性呢!?

鄒嬋娟冷然譏諷,“若是你家真疼她,就該讓她受些責罰。自家捨不得好生管教,又放出來害人,那就別怪別人,踐踏了你家的臉面,來替你家管教了!”

江明衡羞慚。

“還傻愣著幹什麼?拉下去,打!打到她認錯,打到我滿意為止!”

鄒嬋娟覷了眼旁邊還站著沒動的幾人,冷喝道。

顧嬤嬤等人立刻回神,頷首應道,就把鬼哭狼嚎的江逐月拉去庭院責罰。

江逐月尖聲喊道,“哥哥救我,救我,我不要被毀容……顧夫人,你不能對我用私刑……我娘不會放過你……啊……”

餘下的話已經聽不到了,因為顧嬤嬤已經開始行刑了。

這後宅打嘴巴,用的不是巴掌,而是那種細細的竹篾分成幾縷,打起人來會發出啪啪的聲響。

疼得不是捱打的那一下,而是反彈回來的竹篾,那打在臉上可比直接挨巴掌疼得多了。

不會傷到骨頭,也不會傷到牙齒,只會傷到皮肉。

幾十下下來,臉上必然會血肉模煳。

顧夫人已經是夠手下留情了,不然按照粗使婆子的力道,幾個巴掌下來,就足夠江逐月掉半嘴牙齒了。

但江逐月可不會覺得,她只覺得疼,鋪天蓋地地疼,那細細的竹篾打在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讓她從嘴巴到太陽穴都是尖銳的疼。

疼得她說不出話來。

疼得她撕心裂肺。

她恨啊!

她恨顧夫人罰她!

她恨江明衡袖手旁觀!

她恨柳夫人的催波助瀾!

以及,她更恨趙宛舒,她跟她就是天命不對!

但凡遇上她,她就沒有好下場。

她一定要銘記今日的恥辱,今後千倍百倍地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