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大房在宛城的風風雨雨,趙宛舒是不清楚的,也不關心。

眼下,她開啟了那封柳夫人寄來的信,信卻不是柳夫人寫的,而是顧夫人寫的。

信上寫著她治好葉夫人後,刺史夫人得知此事,然後把她舉薦給了燕王府。

燕王府的王妃前些年得了重病,一直以來都不見好,這些年愈發不好了,府中的大夫就沒停過,甚至還給帖子請過御醫,好藥流水一樣的送進了燕王府,可卻還是隻能捱日子!

此時,葉夫人卻把她舉薦去了燕王府,這也算不得上是什麼好事!

趙宛舒把信件左右翻騰地看了看,有些想笑。

這燕王府的差事在旁人看來是好事也是壞事,當然壞事是居多的。

畢竟連御醫都看不好的病患,她這樣的赤腳大夫過去,若是人家真願意請她,她看好了也就罷了,若是拖得不好了,恐怕後頭就沒她什麼好果子吃了。

說到底,也是個棘手的苦差事。

趙宛舒不由挑了挑眉,她是好心給葉夫人治病,卻沒想到如今倒是治出個麻煩來了!

不過,她向來講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是王府真應承了,她怕是連拒絕都不能了。

故而,她也就是安心了下來,只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顧夫人信裡提到的病症情況。

顧夫人顯然是下了力氣的,裡面是她打聽來的關於燕王妃的情況,雖然都只是些片面的,但是卻也是為了讓她心裡有個底。

趙宛舒細細看了看,心裡大概有了些想法。

只是翻到最後一頁時,她注意到信件裡隨意的提了句,江家如今跟刺史家走得頗近。

瞬間,趙宛舒就豁然開朗了。

好傢伙,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她了!

她就說怎麼給葉夫人治病還惹上麻煩了,感情不是一家的事兒啊!

江夫人怕是為了給江逐月出氣的吧!

不過,她也不在意這個,只細細把信收了起來,她還有正事要做呢!

眼下在徹底寒下來前,趙宛舒在百果鎮的店鋪終於裝修好了,都是趙容則給她盯著裝的,很是符合她的心意。

就是坐堂大夫,範大夫也給她費心尋摸來了一位經驗老道的,她也是見過的,為人很是溫和有禮,至於跑堂她選了錢圖的兒子過去,一來可以跟著大夫學習醫術,二來也能有些正經事做,以後也能當成儲備幹部培養起來。

錢圖為此很是高興。

林玉嬈的學習也差不多能告一段落了,她這陣子是費了很大的心力去學習的,餘下的就需要她在工作中邊做邊吸收知識了。

於是,在幾日後,林玉嬈搬去了百果鎮當見習掌櫃了。

初始趙容則和趙宛舒都在幫她,後頭就需要她自己了。

林玉嬈也不怕苦和累,她穿上了男裝,挽起了頭髮,成日裡就像是男孩子一般在藥鋪裡進進出出的,因此也得了個林掌櫃的名頭。

初初還有些吃力,後來也是慢慢上了手,她也做出了自信來,整個人也一掃往日裡的頹廢,顯得很是精神。

趙宛舒也是樂見其成的。

而藥鋪的營業是不能初始就賺錢的,開始還出現了虧本情況,畢竟這個群體是粘性和忠誠度都很強的,對於一個新藥鋪的接受度沒那麼高,但百果鎮的醫館只有一家,而趙氏藥鋪的價格很是實惠,也是會有人來過問的。

趙宛舒相信,以她製出的藥丸,時間長了自是不怕酒香不怕巷子深的。

藥鋪是三個月後才正式盈利的,林玉嬈為此還很是高興,她一直怕自己拖了後腿,見終於不是虧本,比自己賺錢了還歡喜。

趙宛舒只安慰她道,“今後會越來越好,越來越多的。”

她這是實話,她的藥效可不是旁的藥鋪能比的。

而且,說來奇怪,趙宛舒本來是把榮陽丸添進去當添頭,結果卻是藥鋪裡賣得最好的,據說還有專門從外地跑來買的。

對此,趙容則很是咂舌。

畢竟這只是個壯陽藥啊!

當然,這些都是後面的事兒。

現下里,趙宛舒剛制完一波藥送去藥鋪,便隨同她娘往林家去送冬至禮。

等到了林家,林二嫂見得她們來,立刻放下手裡端著的水盆,歡歡喜喜地把她們迎進門。

“這過了冬至就是臘八了,時間過得真快啊!這晝長夜短的,天越發冷了,想必過幾日這外頭就該下雪了。你們快進去烤烤火!”

林彩雲聽到屋裡的聲音,揚了揚眉。

林二嫂指了指裡頭,壓低了嗓門道,“是小妹,早早就來了。就送了些一封糖餅和半肉,和一尺布頭,然後就在裡頭跟娘哭訴呢!”

“據說是在家裡出了事兒,前頭在家裡住了好幾日,被娘勸回去了,然後今兒個來了,瞧那意思是又要住下了。”

林二嫂如今是愈發跟趙家親近了,她是真感覺趙家對自家的好,她也不是個不識好歹的,故而態度上很是熱切親近。

但對著盛氣凌人的盛林氏她就沒那麼好臉色了。

林彩雲聞言,蹙了蹙眉頭,但人來了總是得進屋子的,便領著不說話的趙宛舒進去了。

剛打起布簾子,就見得屋子裡圍坐著幾人,林彩雲笑著喊了聲林高氏。

林高氏見得她們也開心,招呼著道,“剛還說你能不能趕上中飯呢,你就來了。來,先來我這坐一坐,阿宛也是,瞧著臉都凍紅了。坐姥姥這!”

趙宛舒靦腆地笑了笑,挨著林高氏坐下。

盛林氏自她們進來,臉上都不大,眼下看她孃的態度都變了,當下就冷道,“大姐,你家可真是好教養,姑娘見了長輩也不叫,怎麼,這是瞧不起我,跟我生分了?”

林彩雲臉上的笑容一頓,林高氏卻率先皺眉,“你怎麼說話的?外頭多冷啊,阿宛這才進來,還不待進門先歇口氣啊!多大個人了,還那麼計較!”

“娘!”盛林氏臉色漲紅,“您這是偏心啊!我原還以為只是她們看不起我,連您都瞧不上我了嗎?”

林高氏被她說得也有些堵心。

趙宛舒卻見不得疼她的林高氏被傷心,她澹澹道,“姨母,您也別動不動就把別人瞧不上你掛在嘴邊。這人們之間啊,都是相互的!”

“什麼看不起看得起的,端看自己做事可無愧於心的。”

“你——”

“再來,我雖然跟姥姥親近的時日不多,但也曉得她老人家最是公正不過的。您方才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說我沒喚您是沒教養,那您這當著大家的面說姥姥偏心,難道就是盛家家風正了?”

“住口!”盛林氏聽她攀扯盛家,頓時惱了,她呵斥道,“大人說話哪裡輪得到你小輩插嘴的?沒規矩的東西……”

“我看這裡最沒規矩的就是你。”林高氏惱怒道,“事兒是你挑起的,如今不佔理就開始擺款兒了!?我還是你老孃呢,你眼裡可有半分我的存在?”

“娘!”盛林氏本來就是心裡不忿,才會胡攪蠻纏,眼下看林高氏竟還偏幫,頓時悲從中來,一行熱淚就滾滾落下了。

“連您都欺負我了嗎?我就這麼不招人待見了?我的命怎麼就那麼苦啊……在婆家就罷了,回來孃家還要被擺臉子,那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說著,竟是直接捂著臉當場哭了起來。

她帶來的女兒盛歡連忙拉著她娘,給她擦眼淚,邊擦還邊哭道,“姥姥,姨母,我娘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家裡煩心事多了些……這才……”

“那也不是姨母回來發洩的緣由啊!”趙宛舒撥弄著手指,語氣冷澹道,“敢情在婆家受委屈是應該的,回家就得讓血親受她的委屈才是正經?那誰跟她做血親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盛歡一愣。

趙宛舒慢慢道,“姥姥她們都是真心疼姨母的,但姨母回來卻半點尊重也無,當著我們小輩的面就呵斥姥姥偏心。且不說姥姥根本沒有,便是真有了,也不該這麼大刺刺地在小輩跟前沒臉是不是?”

“我就好奇,難道姨母在婆家也是這副說一不二的潑辣樣兒?那盛家老太太肯答應?”

盛歡:"……"

那倒是沒有。她娘在她爺奶跟前向來是孝敬恭順的!

趙宛舒瞧了一眼就知道答桉了,“哦,那就不是了。可姨母對著婆婆尚且曉得尊重,為何對著姥姥這樣生她養她的親孃卻能這般放肆?難道這就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左右無論如何,姥姥都能原諒她是不是?”

“這不就是窩裡橫嗎?”

盛歡:“……”

盛林氏:“……”

林高氏心裡也頗為失望,小女兒因著是個么女,且出生時體弱,家裡就偏疼了幾分,所以向來在家裡比較得臉。

便是嫁出去了,家裡對她的態度也不曾多變,甚至當初因著嫁的是鎮上的讀書人,為了給她長臉,家裡還賣了兩畝地,又掏空了家裡的家底,給她置辦了一份不錯的嫁妝。

卻沒想到,她如今倒是對家裡還多了埋怨。

林高氏就有些心寒了,“你說我偏心?家裡哪個都能這麼說我,唯獨你不行。”

“你自幼體弱,我和你爹最是疼你,你上頭哥哥姐姐也是一直讓著你的,做姑娘時家裡的活都我和你姐姐做,後來有了你嫂子們就是她們做了,哪裡讓你沾手過的?”

“嫁人時,你大姐只陪嫁了十兩銀子和一些物件。可是你呢,我們是陪嫁了個鋪子的,就是想著你可以做做生意,以後不管如何,手裡捏著銀子,也能手頭鬆快,還能供你相公讀書,婆家面前你也有臉面。”

“這些,你哥哥姐姐都沒半句怨言。而今,你倒是還編排起我的偏心了!你摸著良心說說,你好意思嗎你?還跟個孩子置氣,你要不要臉啊你!”

說著,林高氏眼眶都紅了,“當初你生不出兒子,我讓你留著阿歡在家招贅,也好歹是她盛家血脈。你非不,聽那盛槐的,結果是抱了那麼個東西……我也不說什麼。”

“後頭我是不是說過,那乾親不能認,更不能住得太近,差不多壓了命格後就打發了出去。”

“你倒是好,讓人給登堂入室了。現在跑來家裡發哪門子的脾氣!”

“前兒個我說要麼你先給阿歡說個好人家,然後再和離了得了,我跟你爹好歹能給你撐腰。結果你三兩句被人哄回去,後頭甜蜜蜜了一段日子,又看到人家乾親住進了府邸,你又不樂意了!”

“你說說你,我當初是怎麼教你的,你腦子怎麼就那麼煳塗?”

趙宛舒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

原來前陣子盛林氏發現事情真相後,就跑回來求主意。林高氏就給出主意,這種男人要麼就和離了,要麼就拿捏住,把那乾親送走。

不管如何,她手裡好歹是有鋪面有銀子的,自己管住就成,也不愁吃喝。

盛林氏初始是真聽進去了,還真就留在家養病,期間盛槐來了兩次被趕回去了,後來又隔了一陣子才來,林高氏看盛林氏是想繼續過日子的,便放了人進來。

盛林氏就被說服,然後跟著回去了。結果今兒個冬至,她又跑回來說要在家住,還把女兒帶來了,又跟趙宛舒發了這通脾氣。

林高氏就不願意慣著了。

盛林氏被娘當眾罵了個沒臉,臉頰一陣燥熱,她含淚道,“那您說我怎麼辦嘛!要不是阿宛,她非說那些話,我如今可還好好過著日子的……”

這就是怪趙宛舒當初多嘴了。

趙宛舒無語:“哦,那敢情是我的錯。那您也可以當我渾說,當沒聽見,繼續遮目掩耳的過日子啊!”

“這能一樣嗎?”盛林氏咬牙。

這事兒都鬧到跟前了,她能當成什麼都沒發生嗎?

林高氏聽得頭皮發疼,她不耐煩道:“你別埋汰阿宛。這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你自己過成這稀巴爛,你怪得了誰啊?”

“我就問你一句話,這日子你還過不過?”

“過,你今兒個吃完飯就回去。不過,就趁早和離了,免得讓我和你爹一把年紀還給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