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順利地回到了梨花村,之前早早也傳過信來,故而大家都知道趙容朗如今已然是個秀才公了。

等到趙容朗回村,就是族裡都來了人慰問,更是有不少人家把孩子帶過來,讓趙容朗考較考較,讓其看看是否有真才實學,可以送去學堂讀書。

當下村裡可從來沒出過秀才,若是能出個秀才,那都是能夠吹個遍的。

故而,趙容朗應接不暇。

講著講著,就有人問起趙容濤的情況,“以前趙容濤不是也說讀書極好嗎?這次他可有訊息啊?聽說他不是跟著江家讀書去了嗎?也不知道他中沒中?”

自從趙有根夫婦擺爛後,族裡村裡對趙家也是頗有意見的,但現下他們也搬走了,倒是也沒什麼矛盾衝突。故而又提起了趙容濤來了。

趙容朗頓了頓,剛要開口,旁邊趙六族老就說道:“雖然趙容濤也是我們趙家族裡人,但他爹孃不做人事,外頭還欠著多少債務,沒瞧見前頭花樓的人還來守過他家嗎?他若是真有個出息,倒是也好,不然也是被連累了。”

旁人說起來也是一陣唏噓。

可不是,趙大海好色成性,跟人去逛花樓,結果遇上仙人跳,簽字畫押欠下鉅款,現下全家都潛逃了。

若是一旦叫花樓的人知道他們的下落,定然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趙容朗抿了抿唇,倒是也沒瞞著,低聲道:“他也中了。成績頗好,名次比我高上許多。”

聞言,眾人不由都靜了靜,顯然沒料到是這個結果。

其實趙容朗可以不說,繼續享受眾人的擁躉,但他不是這種人,他成績算不得好,可以說全然不是他在意的名次。但他也不會在意被趙容濤的光輝所籠罩,他更看重的是自己未來的提高。

趙三族老愣了愣,追問道:“也就是說,你見著他了?趙容濤他也在宛城讀書考試嗎?”

趙容朗點了點頭。

趙三族老陷入沉思,趙六族老還不知道他的心思,瞪了他一眼,看向趙容朗,溫和道:“阿容是後頭還要參加會試吧?那你可得好好溫習,爭取考個舉人回來,回頭咱們村裡也能出個舉人老爺了,旁的村裡怕是都要羨慕壞了!”

“你好好努力啊!家裡你也別操心,你爹孃這邊有我們看著呢!你若是遇上什麼難事兒,但凡我們能幫上的,你儘管說就是。”

這年頭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趙容朗若是真能有個好前程,那整個村裡族裡也能跟著沾光。

不說旁的,便是這個名頭,都足夠叫其他村裡高看上兩眼了。

趙容朗道了聲謝。

他也沒陪同太久,差不多就回屋去溫習書了,倒是趙三河留了族裡人下來吃飯,眾人也沒推辭,這都是好事,自然是該熱鬧熱鬧的了。

等到吃罷飯,送走了眾人,趙三河喝了些酒,也是醉醺醺的,被扶回去休息了。

趙宛舒跟著林彩雲去照顧雙胞胎,兩人雖然還不能走,但已然能夠滾爬了。

趙宛舒前頭讓人買了地毯,鋪在地上,讓兩人摸爬滾走,倒是很便利。

現下,兩個三頭身的小傢伙正互相為爭一個小撥浪鼓撞對方,趙容卿抓著死活不肯鬆手,另外那個則是扯著繩子也不肯鬆手,最後你拉我扯了半天。

趙容笙就哇地哭了起來。

一個開始哭,另外一個也跟著一道。

簡直是魔音穿腦!

本來趙宛舒看著兩人鬧彆扭甚是高興,甚至還在旁邊的鼓勁兒,林彩雲見得她這副模樣,也是忍不住覺得好笑,“你還火上澆油呢!回頭就得哭上了……”

這話沒說完,兩人果然就嚎叫了起來。

林彩雲已然駕輕就熟,抬手抱了一個,另外一個由錢馬氏抱著哄,哄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停歇著不哭了。

哭的時候,甚至兩人還互相指著對方罵罵咧咧的,雖然都聽不懂,但看那意思也是差不多知道不是啥好話了。

趙宛舒眨了眨眼,倍感奇怪,“他們前頭關係不是挺好的嗎?咋,現在這還開始告狀了啊?”

林彩雲嘆了口氣:“看到對方手裡有什麼就非得去搶!便是準備雙份,還是覺得別人手裡的才是好的。為了這個,每日裡都得來一遭。”

錢馬氏也跟著道:“興許小少爺們現在年紀還小,等到大些自然就好了。再說了,小少爺們現在哭了,等會忘了,自然又好了。”

說話間,兩人已然嫻熟地把人哄好了。

小孩子哭完就覺得困了,兩人都打著小哈欠,趴在人肩頭,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林彩雲和錢馬氏都鬆了口氣,把人往床上放下。

前頭還互相指著罵罵咧咧,但眼下睡著了,其中一個翻個身又巴巴湊過去,另一個小手一動,握住對方的小胖手,這才又安安靜靜地沉沉睡去。

林彩雲抬手捶了捶肩膀,嘆了口氣,“可算是睡著了。”

她已然三十來歲了,高齡產子,又是一胎雙寶,若不是家裡條件好了,又有了人幫著看孩子,光是她一個人,怕是都得累癱了。

她看趙宛舒湊過去,輕輕地捏著其中一個孩子的小手手,忙道:“輕一些。阿卿睡得淺,若是他醒了,回頭阿笙也得跟著起來了。”

趙宛舒只是覺得兩個小娃娃胖嘟嘟的小藕臂很是可愛,忍不住捏了捏,觸手都是柔軟溫熱的,讓她忍不住想多捏兩下。

聽到林彩雲的警告,她只能戀戀不捨地收回了手。

沒辦法,剛才那哭天搶地的哭喊,讓她也有些怕。

她嘆道:“還是小時候可愛些。每日裡除了吃就是睡,哪裡像是現在,吵得很!”

錢馬氏笑道:“現下還是好帶的。等到小少爺們能走後,才更是不能錯眼的。”

這生過孩子都知道,這孩子不能走前才是最好帶的日子,後頭才是災難。

趙宛舒以前還算是喜歡小孩子的,主要是看著白白胖胖的又可愛,又不會折騰她。而且她接觸的,如趙榮康,蕭韶光,那都是乖巧懂事,哪裡曉得這小孩子這般折騰。

聞言,她嘟了嘟嘴,“那我以後還是別要孩子了!麻煩!”

林彩雲覷了她一眼,“胡說什麼呢!這女人生孩子那都是人之常理,雖然開頭孩子有點難帶,但一日日地看著他們長大,這也是一種樂趣和快樂。你啊,還是小,等到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知道為母的歡喜了!”

趙宛舒暗暗吐了吐舌頭,這種歡喜到時候再說吧!

不過,她還惦記著正經事,眼看著兩個弟弟睡著了,又有錢馬氏看著,她便拉過她娘:“娘,您跟我來,我有話與您說。”

“說就說,怎麼還這麼神神秘秘的!”林彩雲見她把自己拉出來,還特地帶到偏房,把門都給拉上了,不由好笑道,“都是家裡人,咋得還防著誰不成?”

“倒不是防著誰,就是怕叫人聽到了,回頭不好說嘛!”趙宛舒是怕下人聽到了,回頭要是嚼舌根傳出去,對柳蕊名聲不好。

她拉著林彩雲坐下,便把柳夫人的意思傳達了。

“……柳夫人是說看咱們家可有這方面的意向?若是有的話,就最好趁著秋闈前,咱們兩家把事兒給定了。這樣,二哥後頭也能安生地去安京了。”

林彩雲聽完都不禁瞪大了眼,“你,你,你是說,柳夫人,柳家看上了咱們阿容啊?”

雖然在她心裡,趙容朗是她兒子,自然是千般萬般好的。但她也清楚什麼是門當戶對的,何況柳家那樣的家世,據說柳慶雲出身清貴書香門第,柳夫人也是名門之後,這樣的人家自然也會嫁好人家。

便是再低嫁,也該是不錯的人家。

雖然他們家如今也是脫了貧困,日子過得也算是不錯,但前頭她也是見過柳蕊的,那樣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姑娘,雖然性子靦腆單純,可那通身的氣派也不是一般人家能養出來的。

所以,柳家看上趙容朗,才叫林彩雲吃驚。

“這怎麼就……”

林彩雲有些手足無措。

“那樣的人家,咱們哪裡能夠配得起啊?”

林彩雲原定是打算等趙容則的婚事定下來後,就給趙容朗定個讀書人家的姑娘,也不用多麼好的,至少是要明事理,賢良淑德,身世清白的。

但從來沒奢望過旁的。

就是趙宛舒當初跟蕭承煜的婚事,也是出乎她意料的。

趙宛舒拉住了她的手,輕輕道:“娘,您別管旁的,您就說,這事兒,您怎麼看吧?可是應承的?”

“二哥也在柳家住了許久,柳先生和柳夫人都是寬厚的人,對二哥也是頗為用心教導了的。二哥的品行,他們也是看在眼裡的,故而有此一提。”

“再來,柳家更看重的是人品德行,能夠待阿蕊好的,所以拋卻了家世之說。”

“娘,您也彆著急,可以先想一想。順便和我爹也商量商量!”

林彩雲這會兒也有些心思複雜,她低聲道:“我和你爹倒是不會有什麼大意見,柳家待咱們家有恩,我們都是念在心裡的。若不是柳先生好生教導你二哥,你二哥何以有今日的成就。”

“而且,你不是說了嘛,柳先生還願意出力叫你二哥去國子監讀書,這都是極好的用心。我們也不是那不識好歹的,就是……怕委屈了柳姑娘。”

“還有就是你二哥,”林彩雲看了眼趙宛舒,“我也沒盼著你們嫁高門,娶豪門,只盼著你們未來能夠幸福快活。所以,你們的喜好才是最重要的。”

“人這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總是要逞心如意的人,才能心裡鬆快高興。”

“我先去問問你二哥的意見先。”

趙宛舒聽懂了她的意思,連忙道:“娘,讓我去吧!”

林彩雲也沒拒絕。

眼看著趙宛舒離開,林彩雲呼了口氣,壓著心裡湧起的歡喜和其他情緒,連忙跑去了尋了趙三河。

趙三河本來還睡得好好的,被貿貿然推醒,見得是林彩雲,他抬手就來摟她,“媳婦兒,你也要午休嘛!來,咱們一道……”

“哎,三哥,你起來,我有事兒與你說……”

“晚些說吧!我這會兒好睏啊!你再陪我睡會兒!”趙三河嘟囔道,“我今日可高興了……咱們趙家祖墳都冒煙了……不枉費老子當初力排眾議叫阿容去讀書……”

當初沒分家時,趙家上下死活不肯多個讀書郎,是趙三河咬緊牙關去幹活,去供趙容朗的。說沒盼著他有個出息是假話,但當時卻也沒想到能有中個秀才,甚至以後可能會進一步,他如何不歡喜?

便是今日吃酒,都忍不住多喝了兩盅。

“可不是祖墳冒青煙了嘛!”林彩雲也忍不住嘀咕了兩句,又推了推死豬般的趙三河,“你起來,我有正事。說完再睡!”

“是關於阿容的婚事!”

趙三河還有些迷迷瞪瞪,聽到趙容朗的名字,他睜開眼,又見林彩雲面色嚴肅,他抹了把臉,從床上坐了起來,“阿容的?你說吧,我聽著。”

“咋個突然又說起婚事了呢?阿容年歲還小,大家都說,等他再考個舉人,到時候多的是好人家來榜下捉婿呢!”

說到這個,他就嘿嘿笑,“咱們不用操心阿容的婚事。倒不如想想阿則那個沒正行的混小子……”

剛才宴會上村裡可有不少人家試探著問趙容朗的婚事,但都被他給推了。

林彩雲心裡暗暗道,可不是不用操心,都不用等考什麼舉人了,如今就有人等著了!

她便把柳家的事兒給說了,“……三哥,你心裡怎麼想的?”

趙三河愣了愣,一時沒回過神來,直到林彩雲再問了句,他才恍然回神,張口就是一句:“臥槽,還有這等好事?”

林彩雲:“……???三哥?”

趙三河這次精神都抖擻了起來,他忙坐正了身體,目光炯炯道:“柳家於咱家有恩,柳先生可是阿容的恩師,柳姑娘溫柔賢惠,跟阿宛也是閨中好友。”

“那蕭承煜與柳先生也是親眷,再加上阿容……這親上加親,不是天大的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