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大人拍了驚堂木,讓差役拉開王員外,厲聲審問向忠叔:“王忠,大槐樹村有兩家人狀告你十幾年前殺人滅口,害死了他們兩家的兒子,你可認罪?”

王忠縮了脖子不說話,不知道是在猶豫,還是不準備認罪。

府尹大人掃了一眼差役們,差役們手裡的水火棍就立刻敲打起來,威武聲響起,王忠就哆嗦的更厲害了。

“大人,我說,我說!不是我殺人滅口,是我們老太爺,老太爺讓我這麼做!我也不敢殺人啊,但他們一直來要銀子,要的越來越多,老太爺就讓我找江湖人把他們處置了!”

這是承認王老太爺買兇殺人了?!

王娥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抻著脖子死盯著王忠,這會兒聽王忠的話她直接癱坐在地上,就像被抽了線的木偶一樣,喃喃自語,“完了,全完了!”

但這會兒可沒人管她了,府尹大人繼續審問王忠。

從王老太爺什麼時候結識王員外,如何要求王員外做上門女婿被拒,以至於起意行兇,幫兇如何被滅口,問了個清清楚楚。

王忠到底是普通人,這事壓在心裡多年,時不時就做噩夢。

特別是他的兒孫不成器,就越發覺得是當年做下錯事的報應到了。

所以,這會兒他簡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用沒用的都說了個徹底。

於是,堂上堂下幾百人,都聽得目瞪口呆。

雖然王家老太爺過世多年,但這城裡不少人還記得他的。

當年為了求子,王老太爺可沒少舍藥舍糧食,指望積德行善,能給王家續上一份香火。

可惜,年過半百,也只有王娥這一獨女。

沒想到,他為了這個香火,居然會把主意打到了遊學的秀才身上!

大夥兒都聽說過惡霸強搶民女,如今卻是第一次聽說強搶男子入贅這事,被搶的還是有功名的秀才!

同樣是寒門學子出身,府尹大人太知道貧寒農家供給出一個秀才有多不容易,居然就這麼被王家強搶回去,以恩代仇,矇蔽多年,如今更是被害得奄奄一息,離死不遠。

簡直是不能容忍!

府尹大人重重一拍驚堂木,繼續問道:“王忠,你可知道王新秋原名叫什麼?家鄉何處?”

王忠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眼,重重磕頭回道:“小人不知道姑爺叫什麼,只知道姑爺是新考中的秀才,在塞北搭了車隊南下的。老太爺同姑爺一路相處極好,做了忘年交,就讓我喊小先生,並不知道名字啊。”

府尹大人惱怒,但也沒辦法,只能安慰王員外,“你不要著急,朝廷的秀才都有記錄在案,只要查查塞北的名冊,找找當年哪個秀才失蹤,就應該能找到你的家人。”

這話其實他自己都不相信,如今江北已經是蠻人的地盤了,遷都匆忙,扔下太多東西了,十幾年前的秀才名冊,這等不重要的東西,怕是根本就沒帶到新都來……

王員外眼神空洞,望著王忠和王娥,好像行屍走肉一般不哭也不笑。

府尹大人這般說,他都不知道道謝。

眾人看在眼裡,都忍不住嘆氣,跟著難過。

設身處地想想,若是他們考了秀才,意氣風發出門遊學,結果被人家一棒子敲破頭,忘了自己是誰,家在哪來。

那仇人還搖身一變偽裝成了恩人,逼著他入贅報恩,一晃就是十幾年。

為仇人一家生了孩子續了香火,做牛做馬忙生意,最後要病死了,才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恩人是仇人,枕邊人是仇人之女,兒子是仇人血脈,性命堪憂是妻子生生隱瞞,拖延所致!

恐怕任何人都受不了,都會被刺激的要瘋……

有婦人心軟,已經在抹眼淚了。

“這也太可憐了。”

“是啊,好好的人,怎麼就這麼命苦呢。”

“王家真是喪盡天良啊!”

“人面獸心!平日看著不錯的人家,真是缺了大德了!”

“王家的老惡棍死了,王娥還活著呢!她爹做的這些破事,她肯定知道!”

“當然知道了,不知道的話她怕什麼,瞞著幹什麼?!”

堂外的百姓們都是氣壞了,看著王娥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挖出一萬個窟窿!

王福在前排急的跳腳,催著禮哥兒和貓哥兒,“小少爺,快去抱著老爺啊,老爺看著你們才能活下去!”

貓哥兒年歲小,不明白怎麼回事,害怕的一直哭,但禮哥兒卻清楚大半了。

娘要把爹害死了,外祖也是壞人!

他狠狠抹了眼淚,扯著弟弟上前抱了爹爹的脖子,“爹,不怕,等我長大孝順你。”

“嗚嗚,爹是不是要死了?”貓哥兒也哭個不停。

王員外終於恢復了幾分生氣,看看兩個年幼的兒子,抱著他們,眼淚像泉水一樣往外流。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堂上堂下一片靜默,女子們啜泣,男子們也是不時扯袖子抹眼角。

府尹大人嘆氣,拿了籤子扔到地上,“來人,速速帶王忠去起屍骨,王娥押進大牢,其餘人等歸家,等候召喚,擇日升堂!”

立刻有差役上前,拿了令籤,拖了王忠就走。

二狗子和栓柱子的家人哭哭啼啼,跟在後邊,顯見是要見見兒子的埋骨地。

王娥卻是拼命掙扎,不肯去大牢,“嗚嗚,我不要進大牢,救命啊,救命,我沒有殺人,憑什麼關我!誰去找我大伯,救命啊!”

可惜,卻沒人理會她,差役甚至厭煩她吵鬧,扯了她的髮髻就往外拖,疼得她哭嚎。

貓哥兒要去追孃親,卻被哥哥死死扯了胳膊,一時大哭起來。

貓哥的哭聲倒是提醒了王娥,她極力掙扎要去拉扯丈夫,喊道:“老爺救我,嗚嗚,都是爹爹安排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嗚嗚,夫妻十幾年,老爺不能看著我死啊!都是我爹做的,不是我!”

王員外抱了兩個孩子,臉色冰冷的望著她,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堂下的百姓們聽了後,忍不住指著王娥痛罵起來。

“看看,真是個黑心肝的,為了脫罪,連爹都出賣了!”

“這樣的蛇蠍婦人,什麼幹不出來啊!”

“她得了這麼多年好處,什麼罪都推到親爹身上去了。”

王娥到底被拖了下去,留下王員外支撐著身子,牽了兩個孩子給府尹大人行禮後才下去了。

王福立刻背了主子,護著兩個小少爺上馬車就走。

路過藥鋪,又找了孫大夫一起到王家。

不必說,孫大夫還是那句話,王員外命不久矣,大羅金仙難救。

王家院子裡,兩個孩子哭聲震天,奴僕都是蔫頭耷腦,惶惶然無心幹活兒。

茶館裡眾人更是唏噓不已,喝茶都覺得沒了味道。

也有膽子大的人,熱鬧,跟著官差去城外起骸骨,回來之後宣揚的滿城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