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們平日能填飽肚子,偶爾打打牙祭就很不錯了。

像今日這般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幾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遇到。

他們甩開了腮幫子吃的那個痛快啊,嘴巴偶爾閒下來,還要誇讚個不停。

“嫂子簡直太厲害了,這手藝也太好了!”

“就是,就是,御廚怕是也就這水平了!”

李老四驕傲之極,“我媳婦兒祖上就是御廚出身,城裡的仙客來,知道嗎?那是我大哥的酒樓,我媳婦兒在那裡做私房菜,每五日才一桌兒,預定的客人都排到年後去了!”

眾人看不得他這個炫耀樣子,又都是生死兄弟,不必顧忌什麼直接吐槽起來。

“你都說過多少次了,我們都能倒背如流了!”

“就是就是,厲害的是嫂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哼,就是,我們謝嫂子,可不謝你!”魏二牛也是憨憨加了一句,惹得李老四搶了他手裡的雞腿,一口吃了。

眾人說笑,熱鬧的院子裡都要開了鍋一樣。

村長大叔忍不住感慨,“我們年輕時候也同這些小子一樣,那時候老趙最皮實,我們天天多想打他一頓,如今啊,真是老了!”

“大叔可不老,別的不說,咱們這村子裡裡外外,可都是指望大叔張羅呢!”李老二趕緊岔開話頭問起村裡瑣事,“大叔,石料和木料都買差不多了,是不是該給村裡小子建新房子了?”

李老二邊問邊給村長大叔倒酒。

村長大叔點頭,回道:“伯爺,你今日不回來,我也尋你說點兒事呢,溫泉山谷的客人每日都有百十口,進出都要經過村子,這般有些不好。

“萬一有那客人存了歹心,咱們真是防也防不住,你看,是不是另外開一條路,繞過咱們村子,直接到溫泉山谷啊。

“咱們村子裡誰家小子再成親,建新房子就安排到牌坊那邊的路口去。這樣,有誰來拜訪也好,或者來尋麻煩也好,都不至於直接衝到家門口,有人先攔一攔,是不是?”

這話倒是提醒了李老二,通往溫泉山谷的路穿村而過,確實有隱患。

村裡有什麼事落入外人的眼裡沒什麼隱秘性,也很容易被人鑽了空子。

再者各家小子要成親,聯排房子原本不算寬綽,建了廂房就更窄了。

幾代人擠在一起,免不得要有矛盾,也容易引起吵鬧不合。

若是把年輕人分到路口,另外建個小村,可以守著路口,也可以守著瓜田,實在是個好主意。

“大叔說得是,這樣吃完飯,咱們去路口那邊走走,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建房子。”

李老二答應下來,惹得村長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很快,眾人吃飽喝足,就到了分別時候。

李勇也想去魏家吃喜酒,但一來他剛到家沒一會兒,二來孩子還發低燒沒有退,他也放心不下。

於是他喊了蕙娘回家取兩塊布料,外加一錠銀錁子,算是他的賀禮,讓李老四捎帶過去。

兵卒們紛紛上馬,李家準備的東西,妥當的裝了筐子,分給幾個行事穩重的兵卒背了,他們就出發了。

陶紅英帶人拾掇桌椅碗筷,李老二和李老太都跟著村長去牌坊那邊看地形。

佳音當然是扯了義父的袖子,蹦蹦跳跳去隔壁說悄悄話了。

她熬了大半個上午的鮮蝦粥,也被端了過去。

酒席上人多,他們都沒吃太多。

這會兒,父女倆坐在廊簷下一邊閒話兒,一邊慢悠悠喝著粥,都是愜意歡喜。

“福妞兒,你二伯說你最近跟著張神醫在學藝?”侯爺問了一句。

佳音想了想,宮裡那件事,估計瞞不住義父,她也不想瞞著,就說道:“是啊,先前,我只想跟著張爺爺認一下藥材我想試試種藥材,特別是那些做止血藥的主藥材。

“張爺爺那時候閒著,教了我不少小辦法,正好我進宮送瓜,那個三公主欺負我,我就紮了她腳底的穴道,她疼的殺豬一樣。

“回來之後我跟二伯說了,二伯就勸奶奶讓我跟著張爺爺多學學。張爺爺也答應好好教我了,結果他又要研究什麼古怪的藥方,嫌我耽誤功夫,扔了一本醫書讓我背……”

佳音有些沮喪,撅著小嘴巴,抱怨道:“這老頭兒真是不講道義,吃了我們家多少好東西,還要我二伯給他建院子呢,然後又嫌教徒弟麻煩!”

侯爺聽得好笑,揉揉她的頭髮,把自己碗裡的蝦仁挑給她,說道:“明日跟我去新都玩一日,張神醫這邊你不用管,義父有辦法讓他以後把你當祖宗供起來。

“你想學什麼,他就教什麼!你不想學,他都要追著你,求著你學!”

“當真?”佳音眼睛亮晶晶,呲著缺崗的一口小牙,笑嘻嘻嚷著,“義父太厲害了!”

“趕緊吃吧,吃完回去找找的衣衫首飾,明日打扮漂亮和義父進城。另外,侯府的生意,你是不是許久沒打理了,理一下賬冊,收益銀子,給我拿一半。”侯爺眼底蒙了一層暗色。

他喝光手裡的粥,放下碗,又說道:“這次跟我出征的兵卒裡,戰死五百多,重傷二百,輕傷六百多。國庫空虛,撫卹銀子不會給很多,我要私下貼補一些。”

佳音心裡一緊,吃進嘴裡的粥突然就不鮮不香了。

倒不是她心疼銀子,而是忍不住唏噓悲傷。

義父和爹爹得勝歸來,她很高興。

但為了勝利,還是有很多人留在了江北的土地上,或者成了趙爺爺他們那般殘缺的人。

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沒有任何美好可言……

“義父,二伯的百花園先前差點兒被壞人破壞,一直想找幾個護院。這次的傷兵裡,若是有合適的,您幫二伯選幾個吧。

“還有大伯他們南下的船隊,也經常遭遇水匪,需要護衛,大伯還要在泉州那邊買院子,方便照管家裡的生意,肯定也缺人手。

“實在不成,鄭家莊那邊也能多留一些人,用不了一兩年,我就有很多活計要鄭家莊那邊幫忙,都需要人手……”

佳音說的有些急,恨不得一時半刻把傷兵們都安置了,不想這些為國流血犧牲的英雄們,再為生活無依而流淚。

侯爺聽著聽著就笑了,原本心裡的沉重在胖丫頭的急切裡,慢慢就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