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婉以為憑她的身份,沈逍會先把她叫過來盤問,可是她卻沒有想到,沈逍壓根就沒有多看她一眼,任由那些卑賤的衙役們用繩子捆住她的雙手,和丫鬟婆子們串在一起。

這是鄭婉做夢也夢不到的恥辱,她的母親是詠恩郡主,她的父親出自鄭家嫡房,太子妃是她同宗的從妹!

可是鄭婉卻忘了,詠恩郡主的孃家不僅沒落,而且已經獲罪;鄭家因為她母親的緣故而被皇帝冷落多年,至於太子妃鄭妤,那和她有什麼關係?

在皇帝和太后選定鄭妤為太子妃的那一刻,也就意味著從此以後,詠恩郡主母女和鄭家不再有關係。

從此以後,鄭家就是鄭家,和隆安王府那一支不再有牽連,鄭家是外戚,是後族,或許還會是下下任帝王的外家。

今天沈逍對待鄭婉的態度,同樣也是皇室的態度。

鄭婉和一大堆丫鬟婆子,被推搡著押出了郡主府,上百口人走出西華衚衕,走上了京城的大街上。

鄭婉低著頭,縮著肩膀,努力把自己隱藏在人群之中。

可是她的穿著打扮,走在人群裡便如鶴立雞群。

自從上次清遠伯府華家那事之後,京城的百姓們抓心撓肺等了兩年,直到此時此刻,終於重又看到年輕漂亮的大家閨秀被順天府帶走。

和上次華大姑娘那回不一樣,那次順天府多多少少要給華靜瑤面子,所以華大姑娘是用騾車押走的,而這一次,鄭婉就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郡主府要抓走的人太多了,她只能和丫鬟婆子們一樣,走在大街上,任由圍觀百姓們指指點點。

“那位是誰啊?”

“沒見過啊。”

“你當然沒見過,大家閨秀哪是隨便見的。”

“聽說了嗎?這些人都是從西華衚衕那座郡主府裡押出來的,這位該不會是郡主吧。”

“胡說八道,你以為郡主都是華大小姐那麼年輕的嗎?我聽說住在西華衚衕的這位郡主是個老的,對了,還是個寡婦,大歸回來的。你再看看這位的年紀,頂多十八、九歲,怎麼可能會是那位老郡主呢。”

......

眾人指點著,猜測著,片刻之後,新的訊息傳出來,這位新出爐的囚犯貴女是詠恩郡主的女兒!

“真是的,聽說也是姓鄭的,與太子妃還是同宗,你說這麼好的出身,乾點啥不好,幹嘛非要作奸犯科呢。”

“是啊,如果我是她,我就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用幹活,也不用養家餬口,多好啊,這該是多想不開,非要幹壞事呢。”

......

鄭婉還沒有走進順天府,京城的草根府尹們便已經替黎府尹審清了此案。

這位鄭氏貴女就是罪犯,王子與庶民同罪,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皇權尚未凌駕於律法之上,何況這位還不是姓趙,而是姓鄭。

至於鄭婉所犯何罪?

是什麼案子?

這個重要嗎?

跟著我們一起高喊“她是罪犯”就對了!

鄭婉從來不知道通往順天府的道路這麼長,像是永遠走不到頭。

她只能咬牙忍著,聽著此起彼伏的嘲笑和謾罵,一步一步走向順天府的大牢。

......

西華衚衕裡,李補兒和小喬氏也聽到了動靜,兩人跟出去看熱鬧,親眼看到鄭婉被押出來。

李補兒心頭一動,她抓住門口的一名衙役,問道:“定陶郡主來了嗎?我是楊晴的朋友,就是定陶郡主身邊的楊大姑娘。”

李補兒是老油條了,若是她說自己是定陶郡主的朋友,這名衙役肯定當她是騙子,可若是搬出楊晴,可信度就提高了。

衙役搖搖頭,他不知道楊晴是誰,可卻知道定陶郡主身邊有兩位楊姑娘,尹捕頭在時曾經叮囑過他們,千萬不要招惹那兩位,下手重著呢,若是被她們揍了,要別怪沒有提醒過他們。

衙役下意識地縮縮脖子,道:“定陶郡主沒來,楊大姑娘也沒來。不過,柱爺在呢。”

李補兒思忖片刻,才想起柱爺是哪位。

那隻狗精,啥時候成爺了?

“巧了,我認識柱爺,它還吃過我買的醬肘子,你讓我進去和它敘敘舊,行嗎?”

衙役想罵人,你這瞎話張嘴就來,你該不會是打從孃胎裡就學騙人了吧?

你和柱爺敘舊,怎麼敘?汪汪叫?

“不行!”

李補兒不依,她盯著衙役來了一會兒,忽然轉身走了。

小喬氏不明所已,小跑著追上她。

“咱們去跳牆吧,你踩著我的肩膀爬上去。”

小喬氏拍拍自己的肩膀。

“蠢。”李補兒回了一個字。

片刻後,郡主府的大門外換了另一批人,飛魚衛!

一名衙役從衚衕口匆匆跑過來,對守門的飛魚衛說道:“我是順天府的,剛把人送過去,這會兒才回來。”

那名飛魚衛看看他,眉頭動了動,納悶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走的?我怎麼記得剛才還看到你了?”

衙役陪笑:“以前尹捕頭在的時候,總說我這是大眾臉,拉大街上走一圈兒,保管能遇上七八個和我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飛魚衛被他逗樂了,揮揮手道:“進去吧。”

衙役道謝,一溜煙地跑了進去。

這處宅子很小,甚至比劉家還要小一些,衙役剛剛拐上穿堂,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

那人咦了一聲,看著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下意識地問道:“你,你是誰?”

衙役也是咦了一聲,學著他的樣子,不解地問道:“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你忘了嗎?”

說完,他撒丫子就跑,跑過穿堂,跑進了二進院子。

先前那名衙役卻還站在穿堂裡,他有失散多年的兄弟,這是真的嗎?怎麼沒聽他娘提起過?

......

二進院子裡已經拉起了白布,駱仵作正在驗屍。

李補兒四下看看,沒有看到熟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她看到了一條尾巴。

冬青樹的一側,有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

李補兒二話不說,就跑了過去,大柱子正抬著一側的後腿,辛勤灌溉著那棵冬青樹。

察覺到有人靠近,大柱子尿完最後一滴尿,它抖抖毛,若無其事地轉過身來,在李補兒身上嗅了嗅,搖搖尾巴,表示認識眼前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