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光之處刑

在沉默當中，李珂看著下面的這些平民，他們衣著襤褸，他們面黃肌瘦。

在這個世界當中，明明礦產資源豐富的可以讓一個領主輕鬆的用鋼鐵打造的圍欄讓他們的莊園保持捷徑，但李珂依舊能夠看到，一些貧民連個鐵勺子和鐵鋤頭都沒有，只能夠用木頭的。

但偏偏，木頭的農具，也都要花錢。

他覺得很可笑，資本天生就是來剝削人的，但是卻依舊有人覺得，封建這種制度，比資本好上千百倍，似乎只要遇到一個明君能臣，甚至說只要國王不是個壞人，就能夠解決一切的問題一樣。

但李珂只覺得可笑。

“泰納瑞斯是不是明君？

瓦里安是不是一個好人？

但他們的王國如何呢？

暴風城民不聊生，洛丹倫的農民不堪重負，甚至想要成為不死者來換取尊嚴。

什麼尊嚴？

自己的後代可以改變的尊嚴。

這是他親眼看到的東西，也是他親身體會過的毒打。

而聖光，庇護著這樣的王國，這樣的賢君能臣。

庇護這光鮮亮麗下的罪惡。

因為它站的太高了，也太過於——

聖潔了。

凡人不需要完美的聖潔，它只是個口號和目標。

歷史也不需要完美的聖潔，它只是歷史在未來要達成的結果。”

這些想法在李珂的腦海當中迴盪，他知道以前的自己絕對不會這麼想，那個天真的自己只會想著：‘啊，如此好的機會，如此神聖的力量，為什麼我們不把社會形態更進一步呢？’。

他現在不會了，雖然他依舊會這樣做。

但不是把那洪水勐獸變成另外一個東西。

而是把王公貴族們的喉嚨，徹底的扼斷！放出那隻勐獸真正所具有的的樣子。

下方的這些衣衫襤褸的人，他不需要他們變成仁德君子，不需要他們變得遵紀守法。

他只需要讓他們這些王公貴族手下的綿羊，變成一隻只的洪水勐獸。

他的思路在此時變得清晰了起來，他張開了自己的手臂，呼喚了聖光的降臨。

聖光的帷幕從天而降，他鄙夷聖光，厭倦聖光，甚至討厭聖光。

但在他需要的時候。

聖光總會到來。

溫暖的聖光時時刻刻的提醒此時此刻的李珂早就不是曾經的自己，但卻依舊把力量和溫暖分享給了所有的人。

李珂的披風在聖光的催動下不斷的飄蕩而他的腳下也出現了聖光不斷衝刺而出的痕跡，他的光芒和天空當中呼喚而出的聖光，在此時此地，此時此刻，在這貧瘠的西部荒野，形成了一個純潔無暇的聖地！

土壤開始變成金白色，植物也開始轉變它們的性質，變得無毒，並且對任何生命都有治癒作用。

而底下的平民們沐浴在聖光之下，立即感覺到了心靈上的安寧，內心當中煩躁也開始消失，一些小傷小病也在如此巨量的聖光的輻射下痊癒，他們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背後有著炫目的聖光雙翼，並且不斷的伸展開來，形成這道聖光天幕的李珂，一時之間，分不清楚這是神明，還是人類。

李珂伸出了手，像是在呼喚和祈求著什麼一樣，而在這個時候，一朵粉紅色的花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帶著手套的手閃耀著聖光，他輕輕捻動這這朵花，這朵花立馬被巨量的聖光所洗禮，變成了聖光的結晶，然後在李珂的捻動之下，變成晶瑩金黃的粉末，然後被他鬆開手，放了出去。

金色的粉末隨風飄蕩，而他也看向了那些正沐浴著聖光的恩澤。

“但是，看，聖光也在卷顧你們。”

他的手揮舞了一下，讓他們看清楚落在自己身上的聖光的光輝。

“這代表著，聖光眼中，貴族並不比你們高潔到哪裡去，他們身上的血和肉和你們是一樣的，那麼，到底是什麼區分了你們呢？”

李珂的話讓這些農夫在聖光的影響下開始了思考。

“我來告訴你們為什麼，因為他們掌握著權利，掌握著財富。他們的孩子從一出生開始，就會接受十幾位教師的服務，會有劍技高超的好幾個老師幫助他們學習劍術和武技，你們口中過年過節才能夠吃到的食物，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要被扔掉的下腳料。但你們呢？你們，還有你們的孩子，從小就要在你們的身邊和你們學習農活，想要學習一門別的技法，就需要十幾年，甚至數十年的討好和侍奉。”

李珂停頓了一下，這些農民雖然被聖光刺激了精神，但他們的學識卻依舊沒辦法快速的理解李珂的意思。

“想想看，如果領主的兒子想要學習烤麵包，那麼領主完全可以召集自己領地上的所有面包師傅，在一天之內，拿到他們所有的秘傳口訣，而你們的孩子呢？你們的孩子想要學會烤麵包，需要為麵包師傅做什麼呢？”

他用他們最能夠理解的東西來告訴他們，告訴這些人。

“他們有錯嗎？沒有，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錯誤！領主能夠請的起如此之多的老師，因為他付得起讓老師傳授技藝的代價，而你們沒有支付這個代價的能力。”

大多數農民低下了自己的頭，他們知道這一點，十分的清楚，並不需要李珂多說，但……

往常他們可以欺騙自己，欺騙自己的孩子能夠有一天撞大運，成為貴族老爺，或者說成為富商什麼的。

這樣的事誰都聽說過，不是嗎？

“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所看到的，就是這些不公，甚至我自己，也深受其害。”

李珂回憶著自己在剛剛到來時所遭遇的一切，尤其是他想要加入聖光教會卻不得的時候，虛空當中，也傳來了一聲無奈和同情的嘆息。

“我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看到了無數的棄嬰，無數的老人死於飢餓，看到了一個三十多歲，看上去卻是接近六十歲的男人，他願意奉獻出一切，只為了在我這裡獲得一份工作。為什麼？因為貴族不需要他這樣的弱者，因為商人不需要他這樣衰弱的僱農，因為農場主不需要這種沒辦法幫自己多幹活的人。

哦，他告訴我，李珂大人，我不需要您的錢財和獎賞，我需要一個工作。那麼到底是什麼讓一個農民，冒著被殺死的風險來向我這個騎士討取工作呢？

因為他有一個家庭，他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丈夫，他的妻子作為一個母親，需要來養活他們的孩子，養活他們自己。

他要承擔自己作為男人，作為女人，作為妻子和丈夫，作為父母，作為人類的最崇高的使命。

養育孩子，傳遞希望。

但我看著他們肥沃的，種滿了麥子，一望看不到頭的田地，看著他們那滿倉的穀子，滿園的牛羊，心中卻有一個疑問。”

李珂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這些西部荒野的貧民也想要知道的。

“為什麼，農民吃不飽飯，織布的穿不起衣服，他們如此的辛勤，如此認真的勞動，為什麼，他們依舊吃不飽？為什麼，都這樣了還要活著！”

他的心中閃過了那些自願變成不死者的洛丹倫農民，那些農民對阿爾薩斯這個王子造成了震撼，他這個穿越者又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他討厭阿爾薩斯，真的是因為阿爾薩斯和他發生了矛盾嗎？

“在這段時間當中，我明白了，因為他們還有希望。”

李珂看著下方的民眾，宛如看著自己手中的刀劍。

“他們希望自己能夠在來年遇上一個好日子，來年能夠吃飽穿暖，甚至吃上肉，希望自己的兒子女兒能夠有出息，能夠過上比他們好的日子，能夠讓他們的家庭過的更好。能夠透過自己的雙手和努力，讓自己的生活變好。”

“我覺得，這並不是一個過分的要求，一個很合理的要求，朋友們，我希望你們能夠允許我這樣叫你們。但是我的不得不遺憾的告訴你們，在那些中飽私囊的貴族們，在那些中飽私囊的官員們眼中，這是一個比殺了他們還要過分的要求。

他們澆滅了你們的希望，在你們欣慰的看著那一望無際的糧食，成群的牛羊的時候，告訴你們，你們不僅要交國王的稅賦，領主的稅賦，還要給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們以尊敬，於是你們一望無際的糧食變成了無論如何都無法填飽肚子的麩皮，你們的牛羊變成了他們口中過的肉食，手中的金幣。

瓦里安殿下的稅賦並不是很高，暴風城的子民們沒有一個不再聖光的照耀下，稱讚他的仁德和勇武，可是為什麼，在如此仁德和勇武的國王的治理下，你們依舊如此的貧窮？

我的朋友們，這個王國已經滿是蛀蟲了。

迪菲亞的盜賊一開始也只是和你們一樣的平民，他們滿含希望的修建令自己驕傲的王國的城堡，好讓獸人所引發的慘劇不再降臨到這個世界之上，不再讓那黑暗之潮再次淹沒這個王國的人民！

但是，他們得到了什麼？”

李珂看的很清楚，隱藏自己，躲在人群當中的範克里夫，還有那些迪菲亞石匠們，他們握緊了拳頭。

尤其是範克里夫，他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帶著輕蔑，但抓著石柱的手，卻幾乎要鑲嵌進當中一樣。

“背叛！”

李珂怒吼了出來，而隨著他的怒吼，底下的迪菲亞們也怒吼了出來。

這背叛的怒吼讓維持秩序的衛兵有些不安，他們又不是瞎子和聾子，李珂領地上突然多出來的這些優秀的石匠，他們怎麼可能會不不知道是誰呢？

但是，他們是士兵之前，首先是一個普通人。

他們也親眼見證了那一切。

如果一開始，這些迪菲亞石匠和他們相遇，他們可以毫無顧忌的下殺手，但這段時間，他們親眼看著這些‘盜賊’在他們的面前建造城市，並且因為一點點，勞動的來的收穫而幸福的笑出來，他們又怎麼能夠認同他們就是嗜血無情的盜賊這一點呢？

這些士兵，不是暴風城訓練多年計程車卒，他們只是一群即將因為被財政問題放棄的平民而已。

“貴族的背叛讓他們失去了一切！我的朋友們！不管是他們的過去，未來，還是現在，又或者是他們的希望，他們都失去了！你們也是如此！你們的勞動並沒有給你們換來幸福的生活，只給你們帶來了無邊的苦難！因為那些貴族的貪婪是填不滿的！想想吧！一開始你們的稅賦有這麼高嗎？想想吧！一開始他們有這麼肆無忌憚嗎？想想吧！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的希望和目標放低的！”

李珂看過這些貴族們的記錄，他們也不是一開始就讓這些農戶交幾乎九成的稅的，他們一開始，也是一點一點的，將稅賦壓到這個地步的。

他這一次，看到了農戶們的手掌也捏成了拳頭。

因為這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們記得很清楚。

“瓦里安國王讓你們來到這裡，是懷著對你們的美好的希望而來的，他希望你們能夠在這裡將西部荒野重新變成帝國的糧倉，讓你們這些曾經的難民，能夠過上幸福的日子，而這片土地，而你們的勞動，也是這樣回應你們的！看吧！看看你們的糧倉！看吧！看看這無邊的田野！你們的勞動帶來的是什麼！

想想吧！我的朋友們！賦稅的意義是什麼？！賦稅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個國度能夠保護你們，能夠保護你們過上幸福的生活而存在的！是讓你們的生活有希望而存在的！是為了讓你們能夠沐浴在聖光的光輝下，笑著生活的！但是！你們現在幸福嗎？你們現在有希望嗎？！你們現在有笑著談論生活的勇氣嗎？！”

李珂再次停頓，看著這些西部荒野的農民們，一字一句的開口了。

“你們沒有。你們剩下的，僅有對未來的希望，而這算著僅剩的希望，那些貴族們也要把它澆滅。”

“朋友們。”

“你們已經一無所有了。”

“從過去，到未來，你們的未來，依舊是如此的悲慘，甚至更加的悲慘。”

他的聲音迴盪在這個廣場當中，農民們很多都悲傷了起來，在聖光的照耀下，他們能夠明白這些，聽懂這些，知道自己的處境。甚至有一些感性的，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哭泣了起來。

李珂不知道這其中多少有聖光的力量，多少有自己的話的力量，但他知道，該說點別的了。

“但是，聖光沒有忘記你們，我的朋友們，看看你們的頭頂，你們的大地，聖光就在那裡，聖光就在你們的手上。

聖光讓我來到這裡，也正是聖光的力量，讓我明白我應該做的事情——”

李珂伸出了自己的手，聖光再次照耀了全場。

“聖光要我保護你們的希望之火，但我覺得，這不夠。這個世界如此的冰冷了，我不想在看到更多的悲劇，既然聖光給予了我如此的力量，那麼，我就應該讓你們獲得更多的幸福。

我很想免除你們所有的賦稅，但我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能讓我計程車兵餓著肚子保護你們，不可能在你們應該得到嘉獎的時候，只給你們一聲聖光會庇佑你——雖然它的確在庇佑你，但那是我們所有人類的權利。

所以我必須收取賦稅，以維持希望之火的傳遞。

我的朋友們，我想你們很多都聽說了一些傳聞，聽到了我讓士兵所傳達的命令，現在，在此時此刻，我要讓你們再次明白我的決心，明白你們聽到的並非虛假的佈告，所以，我在此，向聖光立下誓言。”

“我李珂以聖光起誓！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是我李珂的領地所及之處！農田的賦稅永遠只有三成！並且永無徭役！為我工作的人，我將保證他的生老病死，嫁娶傳宗永遠受到我的庇護和保護！無論任何時間，無論任何的情況！如有違背，我將失去所有的聖光力量！並且被聖光處刑而死！”

李珂的誓言頓時讓全場譁然，但李珂不等這些人反應過來，就繼續開口了！

“為了劃清我和那些貴族的分別！讓你們明白自身的高潔！我的朋友們！我會讓你們看清那些貴族的汙濁！讓你們看清他們的手段，讓你們明白他們的罪惡！讓你們明白他們是怎麼看待你們的！來吧！我的朋友們，來見證我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和念頭吧！來吧！我的朋友們啊！來見證這些貴族的罪惡！”

他高舉著手臂，呼喚了暗影的力量。

“聖光的暗面啊！給予我力量吧！”

隨著李珂的呼喚，黑暗的力量勐地衝天而起，而黑暗的存在，也在這一刻回應了李珂。

隨著在莊園正中央跪著，等待處刑的貴族們的哀嚎，他們的身體散發出了黑暗的力量，在場的所有人也都因此陷入了黑暗當中，他們驚恐的發現，自己和其他人都坐在一個個的椅子上，而下方，就是那些曾經的貴族們。

他們演繹著自己的罪惡，自己的汙濁，讓他們看清楚這些人的面目，看清楚這些人是如何看待他們，看清楚本來不應該被收取的賦稅，是怎麼被他們收取的。

所以，當李珂面色有些蒼白的收回了暗影的力量，並且得到了黑暗存在所反饋的黑暗之力的時候，一個從幻覺當中甦醒的農夫怒吼著衝上了處刑臺，揮動了自己的拳頭，狠狠的砸在了一個貴族的臉上，將他的三顆牙齒從自己的口中砸飛了出去。

於是，伴隨著貴族們驚恐的吶喊，沒有劊子手的處刑，就在此時此刻開始了。

但李珂，沒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