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和小白一直走了有半刻鐘,可明明近在眼前的那座山峰卻依舊是那般遙遠。

小白有些不耐煩地打出“嗚嗚嗚”的龍吟,又沒心沒肺地埋怨起來:

“伊然啊,這裡好像也沒啥危險啊,要我看我們不如就走快點,直接飛進山去!”

伊然瞥了眼小白,滿是不在乎地說道:

“行啊,白哥,你走前面開道,我跟在後面保護你。你可以放心,無論多大的危險我都一定保住你!”

一聽伊然開口,小白就知道伊然還在為自己剛剛的胡言亂語而生氣。

所以它也立馬變乖了起來,不再催促,甚至還在小心謹慎地提防起來。

這一路,他們已經有了不下十數里,可腳下卻始終都是望不盡的荒原,除了前方那座帶著些許綠意的葬皇山,根本看不到半點生機。

“那邊有座石碑!”小白有些激動地喊道。

就在正前方不遠處,有一座殘破的石碑佇立在那裡。

石碑的頂端被不知何種利器斬斷,似乎就要被徹底地掩埋於大地之下。

剩下的石碑上刻著“皇”和“山”二字,殘破再加上時間的烙印,讓整面石碑已經盡顯斑駁。

伊然以桃花劍為鏟,將斷裂的那塊石碑給清理了出來,看著那個龍飛鳳舞的“葬”字,果然就如預料中的那般。

伊然俯下身,想要將倒扣在大地上的這截石碑給倒轉過來。

然而,即便伊然鉚足了勁,可那石碑卻是紋絲不動。

小白一愣,然後突然大笑起來,發出震天的龍吟聲:

“不會吧,這麼小的一截石頭,就把你給攔住了嗎?”

伊然臉色難看但卻並沒有反駁。

小白看著失神的伊然,樂呵呵地說道:

“讓老子來試試!”

伊然瞥了眼膨脹的小白,到底還是讓開了位置。

此刻的小白不過一丈出頭,卻是徹徹底底的王階肉身,就以純粹的力量而言確實要比伊然強大得多。

它將尾巴纏住了刻著“葬”字的那截斷碑,直接沖天而起想要把斷碑直接扯上半空。

但讓人無言的是,小白不僅沒能飛起來,反倒是被石碑拖累一下子砸在了地面上。

小白赫然驚起張嘴就罵:

“媽了個巴子,這是什麼石頭,竟然這麼重!”

隨即,它又將目光轉向伊然,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你坑老子!”

伊然攤攤手,滿是無辜地看著小白,然後才說道:

“他確實很沉啊,我可沒有坑你!”

小白眨巴著眼睛,很想破口大罵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帶著諂媚的語氣問道:

“這是什麼東西,咋就那麼重呢?”

伊然同樣在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斷碑,神識不斷地朝著斷碑的深處湧去。

隨著陣陣刺痛傳入伊然的識海,一幕幕零星的畫面也出現在伊然的腦海中。

那是整整十位皇者在對峙,但卻是六人將四人包圍的局面。

這讓伊然下意識便想到了萬年前的那一次輪迴,也只有在萬年前的那場盛世,才可能出現如此眾多的皇者。

緊接著便是第二道畫面出現。

在這道畫面中,有一位血肉乾枯的老者俯視著那十位皇者,他的眼神就如同在看著美味的食物一般。

而底下之前還在敵對的皇者,此刻盡數血灑這座山峰。

他們中有四人目露憤怒和仇恨,但有的卻是充斥著意外和不甘。

伊然也很清楚,前者那是看到了敵人,而後者卻是遭到了背叛。

伊然心中寒意漸起,他對人性同樣有了很深刻的瞭解。

在面對聖人這樣無法力敵的存在時,有人反抗自然也會有人投靠。

投靠或許真的能夠活得更久,甚至在聖人掠奪足夠的生機後還真有可能活下去,可並不意味著當真能夠不死。

聖人為了續命可以斬盡皇者為血食,當他們都快餓死的時候,又哪裡還會在乎自己的狗?

大世已經臨近,大陸上即將誕生的皇者絕不會在少數,像帝朝太上長老這樣的王階巔峰強者,可能會接連突破至皇階。

面對聖人之前,還有可能要面對站在聖人那邊乞討的皇者,這讓伊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莫名重了幾分。

伊然一時間思緒萬千,卻被第三幅畫面給打斷了。

在這幅畫面中,眼前的這座山峰已經徹底被鮮血染紅,但滿山的鮮血卻劃分出了十片互不相容的區域。

乍一看去,就像是佔據山腰的六片區域將山頂的四片圍困其中。

在每片區域之上又各自懸浮著一柄殘破的皇兵,皇兵中似乎器靈不滅鋒芒畢露,全都鋒指對方似要繼續主人生前的一戰。

與此同時,山腳下的這道巨石前卻是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道身影看起來並不蒼老,可光是看其背影,伊然就已經感受到了一股落寞之意。

他靜靜地站在巨石旁,仰視著眼前鮮紅的山峰靜默無言。

這一次,不容伊然去思考,第四幅畫面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在這幅畫面中,整座山峰都已經歸於平靜,山峰不再顯得鮮紅,那十柄皇兵也安安靜靜地插在了山峰上。

而那道身影則是屹立在巨石前,剛剛好在巨石上刻完了這個葬字。

刺痛感消失,畫面也不再繼續出現,伊然有些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截斷掉的石碑,完全沒想到它竟然會為自己揭開一段塵封的歷史。

但同樣的,這些畫面也讓伊然心中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那道落寞的身影絕對是經歷過那個輪迴並且活到後世的,甚至還可以確定他便是那個懂得奇門遁甲之術的高人。

捕捉龍脈創造陣法世界,將皇者留下的烙印封存,成為後世人的機緣。

甚至就連這王境,都有可能是那道身影所為,他親自走過一處處皇者戰場,將歷史的痕跡封存起來留待後人。

但讓伊然疑惑的是,既然有這樣的前輩存在,為何蘇長安的傳承沒有傳遍整個大陸,為何這位老者的奇門遁甲更是不顯於世間。

伊然能夠想到的唯一答案,那便是投靠聖人那邊的皇者也有人活了下來,並且佔據著絕對的優勢力量!

而這座石碑,也絕對是某位強大無比的皇者斬開的!

伊然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要炸裂開來了,越是深想越是感覺到這個世界的陰暗。

若是那些選擇臣服的皇者和他們的後人掌控了這片大陸的話語權,似乎整個人族的脊樑就徹底直不起來了。

好在伊然並不是一個執拗的人,所以他很快便從那股悲哀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

小白看著臉色沉重的伊然,有些好奇地問道:

“一塊破石頭而已,至於讓你的臉色變得如此難看嗎?”

伊然輕輕“嗯”了一聲,這才說道:

“小白,你說若是當萬年的輪迴來臨時,這天下間卻沒有那麼多的皇者讓聖人吞噬生機,這樣的黑暗輪迴會不會就此斷絕?”

小白不明白伊然為何會這樣問,但看著伊然沉重的臉色,不喜歡思考的小白還是認真地思索了起來。

“得到的那些資訊中,聖人似乎只透過吞噬人族皇者的生命本源來延命。”

“所以若是沒有皇者,那聖人肯定就會盯上王者、靈者乃至是普通人!”

“當質量不夠的時候,他們肯定是需要以數量去彌補的!”

小白的言語讓伊然更加地揪心起來,萬年一紀的輪迴,人族終於勢大能夠和魔獸森林一爭高下。

聖人的出現,更是讓人族殺入魔獸森林深處,斬盡魔獸中的強者。

但最終的結局卻是破天之地無法修補,皇者被聖人當作養料,人族開始走向衰落,破天之地繼續出現魔獸然後走向興盛。

本想著打趣一番來調節心情的伊然,在聽完小白的想法後整個人都徹底炸了。

“媽的,老子就想不通了,為什麼哪哪都有這種叛徒走狗。”

“狗日的聖人都把你們當作餌食了,你們還能替他們賣命!”

“真他媽操蛋,只要老子不死,就一定要推翻這樣的世道!”

小白聽著從伊然嘴裡說出的從未聽過,但一聽就是在罵人的言語,銅鈴般的眼神裡泛出震驚的神色。

它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伊然罵人,也沒有聽伊然自稱過老子。

可此刻它卻覺得,伊然在罵人的時候,還真有那麼點的霸氣!

小白看著有些失態的伊然,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腳下那截斷碑上,那個“葬”字竟是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本就是血紅色的字,此刻更是透露出濃郁的血腥氣以及滔天的殺伐之意。

伊然看著石碑,有些驚疑地說道:

“這塊浸滿了皇血的鎮龍石怎麼突然復甦了?它不是那位前輩鎮壓這處皇者藏地的嗎?”

小白也是立馬呆住了,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什麼前輩,什麼鎮龍石,怎麼全都跟老子過不去,這趟王境咋就如此諸事不順!”

伊然沒有理會小白,因為眼前的這座山峰竟是突兀地發生了改變。

劃分著十塊區域的血紅色山峰,已經沒有了來時所見的那點綠意。

伊然甚至可以看見面向自己的幾塊區域最中心,正插著神華氤氳的兵器。

這番景象,就和伊然在那截斷碑中看到的第四幅畫面一模一樣。

而他所站的位置,恰好便是那道身影所站的位置!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