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你說的生意是放印子錢啊!”

顧傾城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她說到“印子錢”幾個字的時候,更是一副敬謝不敏的嫌棄。

從古至今,高利貸都不是什麼好營生,名聲太臭。

顧傾城可沒忘了自己的人設:雖然極品,雖然總是給兒子惹麻煩,但她是真心為了兒子好。

這,估計也是趙青雲最無奈的地方——

母親不是壞,也不是不愛他,她只是蠢!

總能在他已經覺得很無力的時候,做出更加無力的蠢事。

“這、這不好吧!我家青雲可是讀書人,可不能沾上不好的名聲!”

顧傾城為難的解釋著,她的態度有些卑微。

她不是不想跟錢家表妹合作,也不是不識好歹,而是不願沾染這種不好的生意。

“放印子錢怎麼了?朝廷都允許的!”

錢氏早就料到顧氏會猶豫,提前就準備了說辭。

她故作推心置腹的模樣,小聲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大郎好!我是他姑母,我也不想壞了大郎的名聲。”

“所以啊,我才讓讓你把銀子交給我,我再去跟姨太太合作。”

“契紙上呢,也是我的名字,你只管等著收利錢就好。”

顧傾城微微挑眉,哦豁,這個錢氏倒也不是沒腦子的強行行騙。

居然把“契紙”的漏洞給補上了,理由還是這麼的“貼心”。

“至於我,會給你寫個‘借條’,證明我確實從你手裡拿了錢。”

錢氏說得那叫一個光明磊落,彷彿她真的沒有半點私心,純粹就是為了自家親戚!

顧傾城卻趕忙擺手,“不成!不成!咱們是親戚,怎麼還能寫借條?”

錢氏見她如此好騙,心中愈發得意。

錢氏故作認真的模樣,“表嫂,我知道您相信我!但,親兄弟明算賬。”

“親戚是親戚,規矩是規矩,咱們該怎麼著就要怎麼著!”

她越是這樣,顧傾城就越是“信服”。

“哎呀,這多不好啊!”

顧傾城嘴裡說著不好,臉上卻都是躍躍欲試。

錢氏見狀,笑容愈發燦爛:嘿!成了!

然而,就在錢氏等著收銀子的時候,顧傾城忽然又扭扭捏捏的開了口:“表妹,那個,我、我能去見見那位姨太太嗎?”

“你別誤會,我、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我想當面跟姨太太打聽一下縣尊大人的喜好!”

“表妹,你剛才也說了,明年的院試都是縣尊主持,誰能中、誰不能中,都是縣尊說了算,所以我就想著……”

顧傾城說到後面的時候,就不好意思的停了下來。

不過,她的表情太直白,幾乎將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錢氏這樣善於騙人的“人精兒”,自然一眼就把顧傾城給看穿了。

暗罵一句:騙你的話,你居然當真了!蠢死算了!

心裡罵著,錢氏卻露出“理解”的表情,“表嫂,你的心思我明白!哎呀,人家姨太太也是個貴人呢,哪裡是想見就能見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故意用手扇著風。

她那手掌,狀似扇風,實則一上一下的,彷彿在掂量什麼東西。

顧傾城愣愣的看著,好半晌,錢氏都要忍不住直接“提示”,她才似是反應過來。

“那什麼,我知道讓表妹為難了,這樣吧,等事情成了,我、我給表妹包個大紅包!”

不就是畫大餅嘛,上輩子搞朝政的顧傾城,簡直不要太熟練!

“哎呀,表嫂,瞧您說得,還什麼大紅包,咱們可是自家親戚!”

錢氏嘴裡說著客氣話,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兒。

眼前這位,可是趙家莊有名的好騙手鬆啊。

禍水:……咳咳,就是後世所說的人傻錢多!

“不!越是自家親戚,越不能讓你吃虧!”

顧傾城卻一臉的“認真”,那模樣,落在錢氏眼裡,絕對是無比的“可愛”。

“成吧!我去找我家小姑子問一問,看看哪天姨太太得閒,然後帶你去給姨太太請個安。”

“好,勞煩表妹了。那個銀子,我去見姨太太的時候拿著,成嗎?”

顧傾城故意露出“算計”的模樣。

錢氏看了愈發覺得好笑:嘖,就這麼一個蠢貨,居然也懂得玩心眼兒。

不過,錢氏自詡精明。

對方越蠢,她反倒要表現越“坦蕩”。

“……我先給表嫂寫個借條,咱們是自家人,不用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一套。”

果然,錢氏越是表現得坦蕩大度,顧傾城就越羞愧、越相信。

只是人家“難得”聰明一回,就比較堅持。

收了借條,卻沒有給錢,就等著錢氏幫忙邀約姨太太。

錢氏見顧傾城這般堅持,就知道,對於顧氏來說,兒子是最要緊的。

為了兒子的前程,顧氏什麼鬼話都敢信。

唔,這樣的話,反倒更好辦。

錢氏離開趙家莊,沒有回家,而是直奔縣裡。

來到縣衙後衙的后角門,求了婆子,把自家小姑子叫來。

姑嫂兩個躲在角落裡嘰嘰咕咕的說了一大堆,錢氏說完話,還塞給小姑子一個籃子。

籃子上放著幾樣菜,而菜的下面,則是一個個的銀餅子、銀元寶。

這是她從其他冤大頭那兒騙來的錢。

“嫂子,還是你做事爽利!待會兒我就跟姨太太好好說說!”

“給姨太太辦事,你就放心吧。不只是分紅,還有侄子的前程,也肯定差不了!”

小姑子接過沉甸甸的籃子,平平無奇的臉上帶著滿意的笑。

“孩子他姑,顧氏的事兒——”

“我想想,明天下午,姨太太要去銀樓打首飾,這樣吧,你帶著顧氏來銀樓,姨太太抽空跟她說兩句話!”

小姑子應該是姨太太身邊得用的人,都不用請示,就幫姨太太做了安排。

“好!好!那我明天下午帶著顧氏過來!”

錢氏連連點頭。

小姑子看著自家大嫂急切的模樣,原本還想提醒一句,但想想又放棄了。

能被大嫂騙的人,想來也不是什麼聰明人。

那顧氏又是個沒見識的鄉下寡婦,估計不會生出么蛾子。

自己若是大事小事都要提醒,反倒失了尊重。

大嫂自詡聰明,她的話,大嫂估計也聽不進去。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費口舌?

……

“表嫂,我跟你說啊,這次能讓姨太太抽空見你,我可是廢了不少功夫。”

“人家姨太太是什麼人?雖然是個妾,卻是縣尊最寵愛的女人。”

“她還給縣尊生了一兒一女,就連縣尊太太也要高看她好幾分呢。”

在前往銀樓的路上,錢氏不停的說著,主要就是為了給自己表功,並表明自己又多厲害。

顧傾城完美的演繹了一個天真好騙的冤大頭,無比配合錢氏的炫耀。

錢氏在顧傾城又是羨慕又是崇拜的目光中,漸漸迷失了自己。

一向精明的她,居然沒有發現,今天的顧氏看著有些不太一樣。

還是一身素白的孝衣,卻少了幾分可憐,多了幾分“楚楚”。

臉上仍然沒有化妝,卻少了幾分憔悴,多了幾分柔美。

顧傾城:……服飾不變,只需換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讓端莊淑嫻變得風情萬種!

來到銀樓,錢氏先進了門,在一樓的樓梯口,看到了伺候的自家小姑子。

小姑子看到她,錢氏趕忙點頭,並小聲說:“來了嗎?”

小姑子頷首,伸手指了指二樓。

然後,小姑子輕聲說了句,“你且等一下,我上去回稟姨太太一聲!”

錢氏趕忙乖乖應是。

噔噔蹬!

小姑子利索的上了二樓。

片刻後,她又噔噔蹬的走了下來。

“走吧!姨太太這會兒心情還不錯,就跟顧氏說兩句!”

“嫂子,就兩句話啊,你跟顧氏說好了,注意身份,別亂說話!”

小姑子站在前頭,做足了官家豪奴的架勢。

錢氏連連點頭,衝著顧傾城招手,示意她趕緊跟上來。

顧傾城低著頭,縮著背,故作怯懦、沒見識的模樣。

小姑子掃了一眼,見顧氏小家子氣十足,果然如她猜想得那般上不得檯面,也就沒把顧氏當回事兒。

她在前面帶路,錢氏緊跟其後,顧傾城則畏畏縮縮的墜在最後面。

一行人上了二樓,窗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年輕美婦。

她穿著繡紋精緻的襦裙,鬢髮上攢著耀眼的紅寶赤金首飾。

舉手投足間,似乎很講究。

而作為真正世家女出身的顧傾城,卻一眼看出了她的矯揉造作、東施效顰!

只一個照面,顧傾城就大致看出了姨太太的性情。

嗯,跟她之前猜測的差不多。

出身不高,骨子裡透著自卑,憑藉美色得寵,卻又心有忌憚。

姨太太會忌憚什麼?

當然是有新人來複制她的“成功路”,將她擠下去啊。

想到這些,顧傾城緩緩抬起了頭,露出了那張盛世美顏。

沒有華美的衣服,沒有耀眼的首飾,只一張臉,就足以光芒萬丈、動人心魄。

姨太太看清顧傾城的容貌後,先是一驚,接著就是深深的不安。

不行,不能讓老爺看到這個女人。

姨太太當初就是憑藉姣好的容顏,在一眾丫鬟中脫穎而出,成了連正房太太都忌憚的寵妾。

而她的美貌,在這個俏寡婦面前,簡直不值一提啊。

這麼美的女人,一旦生出了野心,肯定能把男人弄得五迷三道。

到時候,知縣後衙裡,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