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嬸,鄭家阿姐好厲害!”

“嗯!季家的小四郎也是個好的!”

“啊?為什麼?明明鄭家阿姐已經哄住了季家老宅的人啊,可小四郎還表示要給錢,怎麼就‘好’了?”

“因為孝道大如天!季老頭兒雖然潑皮,可他的話也有些道理。小四郎願意代替父親為祖父盡孝,自然是‘好’的!”

書院前街的茶樓,二樓的雅間裡,一大一小兩個穿著孝服的女子坐在窗邊。

一人手裡拿著一把瓜子。

兩人一邊嗑瓜子,一邊對著樓下的鬧劇議論不已。

這座茶樓距離萬娘子“借”給季三郎的院子只有十幾米的距離。

又是二樓,頗有點兒俯瞰全域性的架勢。

所以,下面發生了什麼,顧傾城和韓嬌嬌看得清清楚楚、聽得仔仔細細。

鄭晚君和季克己的處理方式,也讓兩個“天真”的女子或是讚歎、或是疑惑。

咳咳,韓嬌嬌是真·天真,畢竟她是真·七歲的女孩兒。

顧傾城呢,則是在完美的維持人設。

鬧劇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鄭晚君強勢回懟,用魔法打敗了魔法。

而已經跟著鄭先生學習了幾個月的季克己,早已不是個無知的市井少年。

他知道了規矩,也懂得在遵守規矩的情況下,如何讓自己不吃虧的辦法。

季克己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服了軟。

客氣的對季老頭兒表示,“阿翁,我家雖然欠了債,但阿爹和我都會想辦法的賺錢。”

“我們做兒孫的受些累、吃些苦頭沒關係,我們斷不會少了您和阿奶的養老銀子!”

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大義凜然,周圍看熱鬧的書院先生和學生們都忍不住暗暗點頭。

顧傾城也忍不住在心底為季克己豎起了大拇指:幾個月的功夫,季家的小四郎竟有了如此長進,著實不易啊。

處理事情雖然算不得滴水不漏,卻也算周全。

最妙的還是有鄭晚君的強力幫扶,根本不用小四郎做惡人。

嘖嘖,堪稱完美。

只希望鄭晚君能夠把握好尺寸,而小四郎也有些良心。

否則——

顧傾城習慣了想太多,更習慣了陰謀論。

她不是故意把人往壞處想,而是從來不會拿自己或是未來去賭一個人是不是有良心!

人心哪,太複雜了!

韓嬌嬌:“……”

眨巴眨巴眼睛,嘴裡無意識的咬開一顆瓜子。

唔,她看到樓下的鬧劇,又聽完阿嬸的“評論”,似是明白了什麼,可細細一想,又更加迷湖了。

周嬤嬤含笑看著。

自家小小姐自己都沒有發現,呆在顧娘子身邊這幾個月,她變得愈發鮮活。

雖然還是一副嬌嬌怯怯的模樣,卻不是因為自卑、膽小,而是她似乎就是這樣的人。

那什麼,跟顧娘子愈發像了。

看著很可憐,但不會受欺負,更不會吃虧!

周嬤嬤覺得,這樣的生長環境,對於小小姐來說,簡直不要太合適。

他們原本只是在縣城停留一段時間。

但有了顧娘子這個鄰居,周嬤嬤似是看到了“希望”。

她給京裡寫了信,將顧娘子的情況,將小小姐的變化,詳詳細細的告訴了主子。

周嬤嬤還小心翼翼的建議道:要不,就讓小小姐在縣城“守孝”?

小姐病故,小小姐作為女兒自然要守孝。

而守孝什麼的,可以在京城,也可以在河陰縣啊。

但效果卻是不同的。

對小小姐來說,韓家是個狼窩子,京城又何嘗不是龍潭虎穴。

那個地方,可比韓家複雜多了。

捧高踩低的勢利眼,面甜心苦的酸貨……小小姐太怯懦、太自卑了,貿貿然的一頭撞進去,哪怕有長輩們護著,也容易被欺負。

小小姐沒了親孃,親爹又是個心狠的,她已經夠可憐了。

周嬤嬤以及京中的長輩都希望她能過得隨心所欲、恣意而為!

所以,明知道自己一個奴婢,向主子提建議,有僭越的嫌疑,但她還是說了。

因為周嬤嬤知道,主子對小小姐的心,跟她是一樣的!

留在縣城,小小姐可以更好,京中自然不會反對。

果然,沒過多久,周嬤嬤就收到了京中的回信:“準!爾等定要好好侍奉!”

就這樣,周嬤嬤為自家小小姐贏得了三年的時間。

韓嬌嬌直接成了顧娘子的小尾巴,兩個女人一起“守孝”——

研究各種素食美食,討論家長裡短的八卦。

去城外燒香兼遊玩兒,在城內現場圍觀鬧劇!

顧傾城和韓嬌嬌,明明是兩代人,卻像一對姐妹花。

周嬤嬤和趙青雲都樂見其成。

“阿嬸,嬌嬌,這是百味齋新出爐的點心,沒有葷油,還熱著呢,你們快來嚐嚐!”

就在顧傾城繼續嗑瓜子,韓嬌嬌若有所思的時候,一個女子從外面進了走了進來。

“哦?什麼點心?”

顧傾城和韓嬌嬌齊齊扭過頭,長相不同、氣質卻極為相似的兩個人,臉上都帶著孩子般的熱切。

“荷花酥!我特意讓百味齋的夥計用素油炸的。”

在縣城待了幾個月,彷彿脫胎換骨的趙元儀,熟稔的用溼帕子擦手,然後將點心拿出來,分裝到自帶的小碟子裡。

她雙手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擱在後世,都能拿來當手模。

她笑容恬靜,從骨子裡透著一種嫻雅。

跟去年的黝黑村姑,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根本就想不到她出身農家,只會覺得她是那家富貴人家精心教養的千金小姐。

趙元儀很清楚,自己能有如此的改變,全都是託了阿嬸的福。

當初她想要跟著阿嬸來縣裡,只是想開開眼界,稍稍提高一下身價。

若是自己的服侍讓阿嬸滿意了,興許還能給她做件新衣服,或是送件小首飾。

而這些,等自己嫁了人,就是她的“嫁妝”。

趙元儀做夢都沒想到,她的人生還能有這樣天翻地覆的改變。

阿嬸居然送她去隔壁學刺繡。

周嬤嬤的繡技很好,也願意傾囊相授。

趙元儀萬分珍惜這個機會,拼了命的學習。

兩個月的時間,她便能繡一些精緻的花樣兒。

學會了做秀活兒,趙元儀除了給嬸孃和堂弟做衣服,還會繡一些帕子、荷包。

一來,是為了練手;

二來,也是想賺些錢,回報阿嬸。

周嬤嬤的束脩,學習刺繡所需要的布料、絲線等,都是錢啊。

趙元儀嘴上不說,心裡卻將這些賬都記得清清楚楚。

阿嬸對她好,可她也不能沒有良心。

趙元儀便想著把繡品賣掉,得了錢,就交給阿嬸。

或許抵消不掉自己的花費,可好歹也能讓阿嬸不至於太吃虧啊。

對於趙元儀的做法,顧傾城並沒有攔阻。

而趙元儀賺到的錢,顧傾城更沒有拒絕。

她不缺錢,但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顧傾城太熟悉了。

她更是無比精通馭人的技術!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趙元儀這邊呢,經常去賣繡品,一來二去的,就入了繡莊東家的眼。

這位東家姓何,祖上出過繡娘,子孫們便開了一家繡莊。

但,後代們似乎並沒有遺傳到先祖的刺繡天賦。

尤其是到了最近一兩代,家裡的女兒都是資質平平。

何家只得從外面請繡娘,或是從外面收購繡品。

趙元儀的出現,讓何東家眼前一亮。

一手正統的蘇繡,雖然技法稍顯稚嫩,但應該是初學的緣故,假以時日,定能有所大成。

家世清白,模樣也不差,能夠耐得住性子,舉手投足也透著大家的風範。

何東家開始關注趙元儀,於是,他又驚喜的發現——

趙元儀的嬸孃居然就是縣裡有名的顧娘子,是崔太太的手帕交。

崔太太可是縣城第一夫人啊。

何東家的繡莊,都送了一成乾股給崔太太。

如果自家兒子娶了趙元儀,不只是多了個繡技精湛的當家娘子,還跟崔太太搭上了關係啊。

更不用說趙家的名聲,讓顧傾城的一通操作,真的相當好。

女人嫁人,要買豬看圈。

男方挑選兒媳婦,又何嘗不看家風?

其實,娶妻遠比嫁女更需要慎重。

娶妻不賢,禍及三代哇。

若是趙家名聲不好,上上下下都是攪家精,趙元儀本身的條件再好,何東家也要掂量掂量。

而趙家的“實際”情況呢,是家裡有節婦,公婆厚道,兄弟相親,妯裡相近,兒孫孝順,長輩慈愛……

親孃哎!

這樣的家庭,聽著就讓人放心啊。

趙青雲這個縣城出了名的小神童,未來的績優股,反倒不是關鍵原因了!

於是,何東家請了縣裡的官媒,鄭重的去趙青雲家提親。

顧傾城:……早就預料到了,半點驚喜都沒有。

趙青雲微微挑眉:……堂姐若是嫁去何家,倒也是個不錯的歸宿。

趙元儀:……

直接被驚喜壞了,整個人都如同身處夢中一般。

好半晌,人家媒婆都走了,她才反應過來。

然後,趙元儀噗通一聲跪倒在顧傾城的腳邊,重重的叩了三個頭。

她一個字都沒說,因為她對阿嬸的感激,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只知道,阿嬸是她的恩人。

阿嬸的恩情,她這輩子都報答不完哪!

訊息傳回趙家莊,趙家老宅、趙氏族人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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