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藍找到了暖房,可是她卻沒有找到童嬤嬤說的那幾株夾竹桃。

“夾竹桃?什麼夾竹桃,咱們這裡從未種過夾竹桃。”蒔花婆子一臉不悅,目光戒備地打量著面前的姑娘。

楊藍瞪她一眼,推開蒔花婆子,大步流星走下樓梯。

暖房一半地下一半地上,為了讓陽光能夠照進來,暖房裡還鑲了十幾塊價格不菲的西洋玻璃。

楊藍環視四周,全都是花花草草,琳琅滿目的花草爭奇鬥豔。

楊藍這才想起來,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夾竹桃長得什麼模樣。

這時,兩個粗壯婆子聞聲趕來,和那蒔花婆子一起,向外推搡楊藍:“你幹嘛的,出去出去,你當這裡是菜園子啊,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可是那看上去並不高大的楊藍卻紋絲不動,兩隻腳就像生了根一樣。

“都給老孃滾一邊去!”

楊藍雙臂一揚,三名婆子便被甩在地上。

沒等她們爬起來,楊藍的腳便踩在那蒔花婆子的後背上,稍一用力,蒔花婆子便疼得眼淚直流,哭爹喊娘。

“老孃是順天府的,你們家攤上人命了,老實交待,那幾盆夾竹桃藏在哪裡,你若是不說,老孃就把你給廢了,再交給順天府。”

說著,她的腳上再次用力,蒔花婆子嘶啞著嗓子求饒:“女大王饒命啊,那啥子夾竹桃全都死了,已經扔了。”

“死了?怎麼死的?”楊藍問道。

“不知道啊,原本好好的,後來就不精神了,不到兩日便枯萎死掉了。”蒔花婆子說道。

楊藍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前兩天的事,前天,對,就是前天扔的,花盆還在,就是牆角上放的那幾個空盆。”蒔花婆子說道。

楊藍把腳從婆子後背上拿開,彎腰拽起那婆子,說道:“你是人證,跟我走!”

蒔花婆子不肯,另外兩個婆子被摔得七葷八素,不敢上前撕扯,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土匪拖著蒔花婆子走出暖房。

走出暖房不遠,便是一條刺槐夾道。楊藍自幼習武,眼鋒銳利,她看到一個丫鬟原本向這邊張望,看到她拽著蒔花婆子走過來,那丫鬟掉頭便跑,草綠色的裙裾消失在夾道盡頭。

按照華靜瑤的吩咐,楊藍把蒔花婆子押進李補兒她們的小跨院,尹捕頭已經等在那裡。

尹捕頭原本在等那幾盆叫做什麼夾竹桃的物證,沒想到楊藍沒有帶回夾竹桃,卻帶回一個活生生的婆子。

“尹捕頭,這婆子說那幾盆花全都死了,你幫她好好想想當時發生的事。”楊藍說道。

她最煩這些嘰嘰歪歪的老婆子了,把這種事交給尹捕頭,大小姐一定更放心。

楊藍順手揪了根草叼在嘴裡,抱著胳膊靠在門上。

牙齒剛剛碰到那根草棍,她忽然想起什麼,呸呸兩聲,把草根吐了出來。

永國公說那什麼夾竹桃從葉子到根莖全都有毒,這隨手掐來的草棍說不定也和那夾竹桃一樣,任她武藝高強,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倒。

這麼一來,楊藍的腦子反而清醒了。

她想起剛剛看到的綠裙子丫鬟,這事要趕快告訴大小姐去。

楊藍前腳出了跨院,尹捕頭後腳就審完了。

他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這麼老實的犯人了,他只不過恐嚇了兩句,那婆子就搜腸刮肚把她知道的,連同她猜想的,竹筒倒豆子全都交待出來,尹捕頭感動得差點哭了。

“姑娘姑娘,我看到一個丫鬟,鬼鬼祟祟盯我的梢。”

楊藍話音剛落,尹捕頭便風風火火走進了劉老恭人的院子。

“大小姐,審出來了。”

尹捕頭把那蒔花婆子的供詞說了一遍。

四天前,劉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素娥來過暖房。那素娥素來高傲,仗著親孃是劉夫人的陪嫁丫鬟,從不把她們這些粗使婆子放在眼裡。

那天素娥卻一反常態,不但帶來了劉夫人賞的點心,還幫著她給花澆水。

蒔花婆子受寵若驚,心中猜想了很多種可能,比如夫人愛花及屋,想要提拔她兒子了;再比如夫人把她種的花送給了某位皇太后,太后娘娘賞了金銀,夫人一高興,準備從手指縫裡漏點銀子賞給她。

素娥走後,蒔花婆子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去看看素娥澆的那些花。

有些花還沒到該澆水的時候,她怕素娥不高興,強忍著沒有說,現在馬上搶救說不定還來得及。

根據經驗,蒔花婆子很快就發現那幾盆夾竹桃不妥了。

夾竹桃雖然是天竺那邊傳過來的,可卻很容易養活,對花土花肥沒有太多挑剔。

可是現在,幾盆夾竹桃的花盆裡,全都有淡淡的味道。

這味道並不明顯,只有仔細聞才能聞到。

若是再晚上一會兒,味道散了,蒔花婆子也不會聞到。

“那婆子說了,那是鹼水,她絕不會往夾竹桃的花盆裡倒鹼水,那婆子還說,那就是素娥乾的,可是她不敢說,原本還想要補救,可轉念一想,她和素娥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素娥不會好端端地害她,接著她便發現這幾盆夾竹桃上全都少了葉子,那葉子是剛剛被摘走的,那痕跡還新鮮著。這蒔花婆子經驗豐富,祖上幾代都是給大戶人家侍弄花草的,她知道夾竹桃有毒,平時侍候時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中毒,現在發現少了葉子,素娥又想要弄死這幾盆花,她便懷疑素娥想用夾竹桃害人,她唯恐把自己牽連進去,就把那幾盆花脫了盆土混在枯枝敗葉裡扔掉了。”

聞言,沈逍濃眉深鎖,說道:“讓人把府裡負責打掃的人找過來,枯枝敗葉多是焚燒後埋進土裡,夾竹桃的枝幹焚燒後散發的毒煙亦能令人中毒。”

派去的衙役很快就回來了,果然,劉府有個老僕嘔吐腹痛,現在還在床上躺著,他兒子也在府裡幹活,說他爹已經快要不行了。

這對父子負責運送垃圾,順天府是都城,對垃圾管理非常嚴格,西華衚衕與皇子府一街之隔,常有順天府的衙役過來檢視,正如沈逍所說,枯枝敗葉會由各家的僕從放到大火盆裡焚燒,之後再把草木灰埋到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