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煌樂團全國巡演滬城站。

汪遠軍手裡拿著兩張票,一隻手臂被女兒汪朵朵挽著,兩人一同站在隊伍中等待入場。

“趁熱喝,一會兒涼了壞肚子。”

他偏頭看了看汪朵朵。

“嗯!”

小姑娘還叼著奶茶吸管,眼睛彎出兩道可愛的弧線。

汪遠軍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他作為單親父親十幾年來支撐著這個家,一直嚴格要求自己成為女兒心中沉穩可靠的大山。前不久,女兒央求著他一起去BLS現場,“千色”樂隊的兩首歌過於深入人心,聽得他情不自禁流下眼淚,本以為會損失女兒心裡建立起的穩重形象,卻沒想到父女關係更親近了。

汪遠軍一時感慨萬分。

原來有時候,父輩一味強撐著威嚴與強大反而會與孩子間產生距離感,適當地表露一些自己的脆弱,並不會“形象破滅”、“顏面盡失”。孩子能因此更多地瞭解到父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父親也會恍然意識到不知不覺間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已是懂事貼心的年紀。

“啊,還沒入場呢,好期待呀。”

汪朵朵喝完了奶茶,噌噌幾步跑到垃圾桶邊扔掉杯子又小跑回來,挽著父親笑嘻嘻的。

“你怎麼突然這麼喜歡搖滾樂了?”

汪遠軍笑著撫了撫她的發頂。

“嘿嘿,愛屋及烏嘛。”

汪朵朵吐了吐舌頭,她本來是不喜歡樂隊的,覺得歌曲太老,還很吵,但自從入坑了“千色”還跟爸爸聽了BLS現場後,忽然也能瞭解搖滾樂的魅力了。

“再說啦,我跟著你聽音樂,你跟著我看影視劇,多好~”

汪朵朵撒嬌道。

汪遠軍失笑,道:“是,我們家朵朵眼光不錯,那個秦絕是個好演員。”

“是吧——!”

安利成功的汪朵朵笑得眯起眼睛。

這還要從她在E站刷到了《熔爐|琴:想留不能留》的影片說起。

當時,汪朵朵本是衝著“千色”的《離歌》去的,沒想到影片剪得太好,視覺和聽覺雙重加持下她哭得稀里嘩啦,也因此瞭解到了《熔爐》這部作品和演員秦絕,還連帶著追起了《娛樂實習生》,每天吃完晚飯都央求爸爸陪自己一起補秦絕的作品。

汪遠軍就這麼跟著閨女入了秦絕的坑,父女倆現在互相賣安利,共同話題變得更多了,感情也越來越好。

前天晚上,汪遠軍還特地早早下了班,陪汪朵朵看了《非雁》直播呢。

父女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等在隊伍中,下午五點,萬茂體育中心正式開放觀眾入場,檢票員站在各個入口為廣大歌迷服務。

搖滾樂隊雖然漸漸沒落,但有情懷的樂迷們大有人在,煌樂團又是樂隊翹楚,哪怕V博等平臺榜單上排名並不起眼,每年的巡演門票還是分分鐘售空。

細微的吵嚷聲裡,能容納萬人的萬茂體育中心被歌迷們坐得滿滿當當。

“哇……”

汪朵朵左看右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哇!”

汪遠軍呵呵笑:“是不是很大?”

“嗯!”

汪朵朵用力點點頭。

一萬多人的會場,原來這麼壯觀啊!

真希望“千色”也能在這麼大的場館開很酷炫的演唱會!到時我一定要帶爸爸一起看!

嗯,現在就偷偷攢錢好啦,給校園報投稿的話一篇稿子可以拿到十塊錢呢!

才上初二的小丫頭在心裡偷偷立下目標。

汪遠軍沒有覺察到她的小心思,只依著習慣慢慢掃視著會場,忍住心頭酸澀和激動並存的情緒。

他很早就是煌樂團的歌迷,當年不像現在有線上售票,他是運氣好才在電視抽獎時抽中了兩張演唱會的門票,然後壯著膽子邀請了汪朵朵的母親。

那時,煌樂團一首《夢中女孩》火遍大江南北,不追星的人都會跟著哼兩句。汪遠軍就是在楚煌唱起這首歌的時候,在臺下對他的夢中女孩告白了。

從此他們開始了一段浪漫而甜蜜的戀愛。

汪遠軍那時還想著,以後只要煌樂團還來自己生活的小城演出,來一次,他就帶著女朋友看一次,一直一直恩愛下去。

只可惜,他的女孩還是飛走了,去追尋她的理想。

汪遠軍懇求過,但最終沒有攔她。

他知道她也為離別愧疚痛苦;他了解任何一對情侶都有因為事業與家庭難過的時候,只不過在他們這裡是女方上進男方顧家;他還相信自那一別,他從未對其他女人動過心,而她也與他一樣。

秦飛燕,沉丹青,何嘗不是千萬男女的寫照?

谷我不是不愛你,只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汪遠軍想起愛人,喉頭艱澀地蠕動了下,重整心情。

他努力把關注點放回舞臺上,想象著一會兒煌樂團會如何出場。

“啊,啊啊,不好意思,借過,實在不好意思。”

一箇中年男人拿著手機小心翼翼地走進他們這一排,像是完全沒有經驗,茫然地找起對應座位。

“哥們,幾號?”

汪遠軍好心問道。

“哦哦,謝謝你啊,我這也沒寫多少號,大哥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看下——”

那男人按亮手機。

汪遠軍湊過去,“咦”了一聲。

煌樂團比較懷舊,歌迷們也極有情懷,是以時至今日演唱會依然賣的是紙質票,方便大家收藏作紀念,這人卻是憑電子票掃碼入場的。

“哦,這是特等席位啊。”

汪遠軍到底是老樂迷,很快就看懂了,“特等席位就是我們常說的‘關係座’,是主辦方和樂隊送親戚朋友的票,喏,就在這排的盡頭,那邊,圍了個半圈的,你隨意落座就行。”

“哦哦哦,謝謝謝謝。”

男人忙不迭道謝,苦笑道,“真不好意思,我沒來過,沒經驗。”

“沒事兒。”反正時間還早,汪遠軍隨口跟他聊起來,“哥們你是被誰邀請的?關係座視野好收音佳,很有面子啊!”

“啊哈哈哈哈。”男人訕笑幾聲,“我是被今天演唱會上一個特約嘉賓邀請的。哎,我是不是劇透了?”

“特約嘉賓?哦!”

汪遠軍詫異了一瞬,旋即想到煌樂團的演唱會來過不少圈內好友,也就笑了起來,“多大點事,不慌,煌樂團現場很棒,放心享受就好!”

“哎哎。”

男人連連點頭,再次道了聲謝,往特等席位走過去了。

始終安靜坐在父親旁邊的汪朵朵好奇地看了看,突然瞪圓了眼睛。

等等,這個叔叔,他長得好像前天晚上《娛習》直播的那個——

小姑娘面對陌生人多少有點露怯,沒有叫出名字確認,卻一下子升起了澎湃的期待感。

莫非,莫非!!!

“想什麼呢?”汪遠軍問。

“啊。”

汪朵朵回過神來,嘟嘟嘴巴,沒好意思把自己不靠譜的妄想說出口,笑盈盈道:

“爸,我們和特等席位是同一排耶,隔得也不遠,豈不也是視野超棒收音也超棒的好位置?”

汪遠軍矜持地點了點頭:“那當然,你爸這麼多年挑座的經驗在這呢。”

“好耶!老爸好厲害!”

看著女兒燦爛的笑容,汪遠軍也跟著笑了起來,剛才那點酸楚不知不覺散掉了。

晚六點,觀眾入場結束,全場燈光緩慢暗下,歡呼聲中演唱會正式開始。

錚——

電吉他音才剛出來一聲,臺下立即響起了激昂的尖叫。

“煌樂團!煌樂團!煌樂團!”

大家都在拍手高喊,汪遠軍和汪朵朵也沉浸在狂歡的氣氛裡。

“朋友們!”

楚煌那微啞的嗓音響起,“又!見!面!了!”

“啊啊啊啊啊啊!”

“嗷——!”

萬眾高呼,舞臺“嘭”一聲爆出一圈火光,煌樂團的四位成員出現在正中央的高臺,同時一大兩小三塊螢幕映出了他們的近景特寫。

“嗨起來吧!”

楚煌狂野的一聲喊,鼓點驟然響起,第一首歌,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