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秦絕試著抬起手,攥拳又張開,從“一”比到“四”。

果然有延遲,而且不低……大約一秒半?不,還要再多一點點,將近兩秒。

但在絕對的震撼之下,這只是一點小問題。

從遠處喬遠蘇的反應就能看出,真到了正式公演的時候,觀眾們有很大可能會被震驚得呆坐在原地。而既然他們不動,那麼這兩秒的延遲可以等同於無。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賭場裡沒被發現就不叫出千……

秦絕笑著望向丘壑等人,這種“不聲不響震你一下”的作風太過秦一科技,不用猜就知道這時候他們心裡正在暗爽。

“好厲害。”秦絕誠懇道。

丘壑很淡定地收下了這句讚美:“繼續。”

他說的繼續當然不是接著誇他們,而是指繼續測試流程。

秦絕點點頭,餘光裡瞥見丘壑關掉了人影倒映效果,視野中只見到大片大片的冰簇。

“範圍太廣,集中在手推出的方向更好,現在這個扇面是60度左右?適當收縮一下……

“冰牆不需要太高,會影響距離遠的觀眾。還有這個地方推到了觀眾席——我是說座位,這道冰柱把椅子背‘扎穿’了。

“雖然是假的,但還是不能讓觀眾‘穿模’,影響代入感。除此之外……”

秦絕在定格的特效中開展地毯式檢查。

丘壑四人都在認真聽取人工智慧助手的翻譯,認真工作,臉上不見厭煩。

尋找bug,修補bug,本就是他們的日常。

零零散散測試了一個多小時,秦絕敲定了這一小段內容的特效,等下次舞臺彩排時讓林柔站在特定的節點、朝著特定的方向做出動作即可。

她們是演員,不需要了解背後原理,也不必要學習額外的細碎操作,秦絕不想本末倒置,讓特效反而影響了最基礎的表演。

換而言之,此時此刻秦絕和丘壑等人所做的,就相當於廠家在製作拍立得相機。

使用者無需熟知相機裡的每一個元件,他們只用知道“這個快門按下去能印出照片”就足夠了。

化繁為簡,這就是秦絕想要的,也是她該做的。

不多時,眾人收工,各自回去休息。

次日上午,秦絕正式把排練內容打散,不再以推進時間進度為主,而是將整部音樂劇分成了一個個版塊,拆成幾個小組同時練習。

喬遠蘇與從寧安加班加點地趕道具與戲服,之前相對清閒的古文松終於有了活幹,帶著他的全部家當來到了體育館。

這時候的體育館裡稍顯擁擠,並非人多,而是各種軟墊都鋪著,乍一看便覺塞得滿滿當當。

秦絕旁邊立著一個行動式白板,她伸手在標註了各種節點的舞臺俯瞰圖上比劃著:

“這時舞臺恢復鏡框式,特效會在這個地方出現……嗯,就是艾莎製造出的那個雪巨人‘棉花糖’,它會用力錘地,或者吹一口氣……威亞帶著你們直接從觀眾席飛過去。”

頓了頓,秦絕看向許雙雙,嚴肅道:“避免威亞亂線,我們選擇只牽出一條鋼絲給你架上。”

許雙雙神情一凜:“好。”

“我跟叢老師知會過了,到時候,你們的衣服這裡會有一個圓形磁扣。”

秦絕在鎖骨下方的位置比了比,“蘇酥往雙雙身上撲,抱住她,對……胳膊放上面,後臺會控制你們的磁扣,加強磁力,讓你們擁抱著‘吸’住。然後你們一起向後飛,飛著蕩一個半圈。”

蘇酥和許雙雙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有些牙酸的表情,但依然堅定地點頭應聲。

“之後的追逐戰等喬老師把馴鹿做出來再說。”

秦絕停止介紹,別看今天這點內容說起來少,真落實下來還不知要練習多久。

“時機,重點是時機。”秦絕又對蘇酥道。

蘇酥前半場的體力消耗已經大得離譜,動作戲必然不會讓她承擔過多,這部分是許雙雙的主場,她只要打好配合即可。

許雙雙穿好威亞衣,單線威亞她有經驗,至於那些不可避免的苦頭,為了表演咽就嚥了,算不上什麼。

秦絕陪著兩人練了一遍又一遍。有鋼絲線束縛著,許雙雙做不了落地受身,只能硬摔,但摔與摔之間也是有學問的,有秦絕從旁指導,許雙雙不至於傷得太狠。

咚!

又一次練習結束,蘇酥愧疚地從許雙雙身上爬起來:“要不我再減肥……”

“不用,你現在要增肌加強體力呢。”

許雙雙揉了揉她的腦袋瓜,拍拍胸脯笑出一口大白牙:“交給我吧。”

雖然並不是入戲狀態,但許雙雙平時就是這樣大大咧咧又豪爽,蘇酥俏臉一紅,“唔唔”著點點頭。

秦絕默默移開視線,她突然意識到這一輪藍組女演員含量百分百,好像不管哪對CP都橘裡橘氣的……咳咳咳。

不過也幸好許雙雙是女扮男裝,蘇酥和她練習威亞時不必有所顧慮,兩人牽手摟抱得這叫一個實在,該貼貼就貼貼,壓根不用扭捏,練習效率也高。

過了一會兒,蘇酥停下休息,順手拿出劇本背臺詞,許雙雙則是坐到了古文松臨時搭出來的化妝臺前。

“決定好了?”古文松看著鏡子裡的許雙雙問。

“是啊!來吧。”許雙雙笑。

她留的是中長髮,長度超過肩膀一點點,髮質很好,甩一甩像純黑色的絲綢般順滑透亮。

但這次,許雙雙演的是個男人,還是個身材壯碩的小夥,再怎麼做髮型設計都不如一把剪了痛快。

假髮是不行的,吊著威亞飛來飛去,若是不慎甩到觀眾席那就是妥妥的舞臺事故,貽笑大方。

蘇酥從劇本里抬起頭,眼睛眨巴著,有點小難過。

“怎麼了?”秦絕問完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格格不入。

她似乎成了全場最閃亮的那個鋼鐵直男。

“唔,沒什麼啦。”蘇酥小聲說著,沒覺得秦絕的反應有哪裡違和,“就是……那是頭髮耶……”

精心保養著的長頭髮,要被幹脆地剪掉,落成一地散亂的髮絲,這種心疼和不捨是常留短髮的人很難體會到的。

秦絕慢慢地“嗯……”了一聲。

她不太能理解,但是把長髮想象成另一種花費了時間、投入了喜愛的珍貴持有物,比如肝了很久的工程檔案或遊戲賬號什麼的,就不難共情了。

“大家都在為表演犧牲,這是雙雙的選擇,她很勇敢。”秦絕最終輕輕安慰道。

蘇酥有點詫異地看向她,沒想到作為男人的秦絕可以如此感同身受。

又一想,這可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演員,出色的表演者都普遍擁有著強共情力,沒什麼好奇怪的。

只是因為秦老師是男生,所以在一眾偏理性思維的生物中顯得有點稀奇而已。

蘇酥的視線越過秦絕,看向坐在旁邊休息的威亞師。

他們有的在低頭看手機,有的百無聊賴地望著古文松和許雙雙那邊,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也有的雙手抱臂,臉上流露出不解,好像在腹誹:不就是個頭髮,至於嗎?

許雙雙也注意到了他們的種種反應,眼瞼撇了撇,望向已經掉在了地上的髮絲。

心疼,也是有點心疼的。

但是為了更好的表演,她心甘情願讓古文松把自己的頭髮折騰成有點雜亂的、更像男人樣的短髮。

畢竟他們是舞臺演出,任何一點鮮明的特徵對人物都是強有力的塑造。

現在可不是嬌氣的時候!

許雙雙眨著眼睛,對鏡子裡那個逐漸成形的毛頭小子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