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明軍督戰戰兵捱了兩炮,排成密集隊形的他們當場死傷過半。

百餘縣勇捱了密集箭雨,這些人又沒人披甲,一旦被箭射中就是傷亡,幾輪箭雨下來直接就死傷慘重了。

如此情況下,根本不用費秉清下令,人家自個就已經哭爹喊娘,連滾帶爬往外跑了。

眼見明軍潰逃,羅志學快速瀏覽了一番戰場局勢後,毅然下令安永多所部騎馬追擊。

在這山谷裡,騎兵們不可能玩什麼大規模的衝鋒,但是此地的地形還算平坦,騎兵們就算衝不起來,但是也能騎著馬跟上去繼續用弓箭射擊。

最重要的是,對方陣型已經徹底崩潰,此時不追殺一波簡直是對不住自己。

於是乎,費秉清就看到了更驚訝,也更讓他絕望的一幕。

對面竟然是衝出來了一夥騎兵,不僅僅二三十騎這麼多,而且這些騎兵裡不少人一邊策馬追擊一邊直接在馬背上彎弓射箭。

費秉清這一瞬間,腦袋都是空的……

我就進山搶個糧而已,怎麼就遇上有火炮有騎兵的流賊精銳骨幹了……

他要是知道前頭的賊軍有數十精騎,還有火炮,費秉清腦子犯抽了才會打這些賊軍啊……

一時間裡,費秉清疑惑了:老天爺今個沒長眼?不帶這麼玩我的啊!

還有,這支精銳賊兵從哪裡冒出來的?

賊兵他見多了,騎馬的賊兵他也見多了,但是能夠在馬背上射箭,騎射玩的如此嫻熟的賊兵,說實話他還真沒見過多少,少數見過的幾次基本都是遇上了那些大賊麾下的骨幹老賊。

因為基本上也只有那些有名有號的大賊頭目,手底下才會有這種精銳老賊。

按照道理來說,伏牛山這破地方是不可能出現這種精銳老賊的。

然而,就是出現了!

難道說,之前在伏牛山發現的那些賊軍沒跑?還留在這裡?

但是也不對啊,他可是親自跟著黃光茂一路追著那些流賊往西跑呢。

現在的費秉清,現在腦子裡空蕩蕩的,完全搞不清楚為什麼會出現眼前的這種狀況。

費秉清一時半會愣住了,山谷外的其他明軍可沒愣住啊。

這些明軍看見前方崩潰,又看見敵人衝出來一隊騎兵,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知道事情大條了。

這要是跑得不夠快,說不準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心思靈活的人已經是開始轉身跑路了,現在不跑,難不成還要等待前頭的潰兵跑回來,被賊兵的騎兵追上來再跑嗎?

就算是沒跑的人,現在也是慌亂無比,不知道該怎麼辦。

此時,費秉清的親兵上前:“都司,事已不可為,當速速決斷!”

決斷什麼?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人說的啥意思:跑路!

費秉清此時也是反映了過來,意識到了情況已經變得極度危險了,再拖下去,人家騎兵就已經一路追殺殺到跟前來了。

至於說抵抗?

他也想啊,但是前頭潰兵亂哄哄的,自己後頭這點人就算是列陣也不頂用,保管會被前頭的潰兵們給衝散了。

再者,前頭的賊軍都衝出來數十騎兵了,這意味著後頭肯定還會有大隊賊軍主力呢。

等人家賊兵主力出來了,一樣是個死字。

所以,抵抗是不可能的抵抗的,也就只有逃跑還能有生路。

當即一揮手:“撤!”

說完,他就帶著親兵開始跑路了。

但是,他最終還是沒能跑掉。

安永多他們一路騎馬追殺過來,前頭的潰兵們根本就沒膽子抵抗,甚至連擋路都不敢擋路,看見後頭的騎兵衝上來後,他們一些人傻乎乎的繼續往前跑,然後被安永多他們這些騎兵直接一刀砍死。

而有些聰明人則是朝著道路兩側退卻,主動讓出了道路。

所以安永多他們一路追擊,根本就沒有遇上什麼實際性的抵抗,對方甚至都主動把路給讓了出來。

見此,安永多幹脆一咬牙,直接帶著麾下騎兵繼續往前衝擊,直奔費秉清而去了。

他想要把官兵的將領直接幹掉!

還沒靠近呢,安永多等騎兵就已經直接在馬背上彎弓搭箭了……

跟著費秉清跑路計程車卒沒走多久,就一個個中箭倒下了。

費秉清見此,就知道跑不了了。

面露絕望的他咬著牙看著越來越近的賊軍騎兵,緊緊握著手中的腰刀。

他在猶豫是不是要學那些先輩們一樣來個自刎,他身為官軍都司,是絕對不能落入賊軍之手的。

但是吧,手中的腰刀卻是越來越重,讓他拿不起來。

又數秒後,安永多已經帶著騎兵把費秉清等四五人直接圍住,此時安永多道:“降者不殺!”

費秉清身邊僅剩下的幾個親兵則是齊齊看向了費秉清。

賊軍騎兵已經上前,都已經拿著弓箭對準他們呢,費秉清這邊要是來一個頑抗,人家直接就射箭了。

怎麼辦?

費秉清此時閉上了眼睛!

連續深吸了幾口氣後,最終扔下了手中的腰刀!

我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想要苟活,而是想要給麾下將士們一條生路,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兄弟了,絕對不能因為自己想要成仁就義就把他們也拉上死亡的道路。

自己,得對他們負責!

不錯!

自己是為了將士們而降的!

旁人自然是不可能費秉清內心裡有這麼多戲份,他的親兵們看見費秉清投降了也是鬆了口氣。

人家騎兵已經是把他們團團圍住了,只要費秉清說一個不字,對面這些賊兵騎兵估計就立馬射箭了。

他們會被射成馬蜂窩的!

如今費秉清雖然沒有直接說投降,但是卻直接把刀扔了,這已經是明確表態了要投降。

當即這幾個親兵也是一個個扔下武器並跪趴下,其中一人還大喊道:“我們降了,降了!”

安永多此時冷哼一聲,手一揮讓手下人把他們的武器收繳了。

俘虜了費秉清這幾人後,安永多也沒閒著,帶著人又往後頭殺了過去,後頭還有不少零散的官兵逃兵呢。

剛才安永多衝的急,都沒空搭理他們。

安永多帶著騎兵往回殺的時候,羅志學也已經親自率領著步卒出擊,只不過他們已經不需要打打殺殺的,他們需要做的則是挨個抓俘虜。

說是抓也不對,因為很多明軍士卒都不用抓,他們自己已經提前扔掉武器跪在地上,喊著饒命之類的話。

甚至連繩索都不用羅志學這些賊兵們幫,直接讓官兵降兵們相互用腰帶綁上就是了。

等把俘虜們抓的差不多後,羅志學又讓人打掃戰場,收繳明軍遺留的各種武器輜重。

這個時候,羅志學也是看到了被安永多壓上來的費秉清。

羅志學仔細打量了此人一眼,這是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估計著三四十歲,穿著中衣,頭上的束髮也有些散亂,雙手在背後綁著。

安永多上前:“先生,這就是來襲官兵的頭目!”

這人之前還一身盔甲呢,但是被俘虜後,他身上的魚鱗甲被安永多當場就讓人給扒了下來。

這種上好的鐵甲可是好東西,也就只有逮到官兵軍官的時候才能繳獲到這種好東西了,尋常明軍士卒身上可不會有這種好東西的。

羅志學上下打量了費秉清一眼後,並沒有和費秉清直接交談的興趣,只是微微點頭後對安永多道:“帶下去好生審問,把敵軍的情況搞清楚了。”

羅志學沒當場招攬敵軍將領的喜好,也沒有直接虐殺投降將領的喜好,但是他卻有興趣從這個人的口中問出更多明軍的情況。

這股明軍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松山村的,這背後肯定有理由的。

現在羅志學就想要知道這個理由。

同時羅志學更想要知道,此人領兵進擊伏牛山是個獨立事件,還是說此人只是明軍前鋒,後頭還有更多的明軍主力在路上。

沒多久,安永多就重新回來了:“先生,我已經親自審問過了,此人乃黃光茂麾下的哨官,叫費秉清,此人是奉了黃光茂的命令充當前鋒進軍我伏牛山的。”

安永多道:“而黃光茂乃是陳治邦麾下都司,之前帶兵駐防在魯陽關附近,這一次官兵進山就是這個黃光茂和魯山縣令王繼達帶隊的。”

“他們率領戰兵三百,縣勇五百,民夫數百進山,之前跑去追擊大將軍的就是他們,大將軍擺脫他們後,這些人就東返,途中黃光茂就讓這個費秉清率領戰兵五十,縣勇百餘為先鋒,提前一步進入伏牛山,以查探我伏牛山虛實,勘察地形,打通大軍前進通道。”

陳治邦麾下?

聽到這裡,羅志學也就不奇怪黃光茂為什麼會帶兵出現在伏牛山了。

這就不奇怪了,羅志學可是還記得,之前他們從河南府突圍,一路進入汝州的時候,還遭到了陳治邦親自率領的官兵攔截,當時李同林帶著一群賊兵試圖繞路突圍遭到官兵騎兵的攔截,李同林當場戰死,賊兵死傷數十。

將近兩百人的賊軍騎兵,只剩下了六十七號人一路順利突圍,最後跑到伏牛山修生養息。

陳治邦如今駐防汝州,發現伏牛山有流賊後,派黃光茂來剿賊很正常。

羅志學聽罷後,略微思索了幾秒,隨即道:“黃光茂所部不是被孫成立帶兵引走了嘛,怎麼又跑回來了?難道是發現我們根本沒跑?”

安永多道:“不是那樣的,費秉清交代,他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我們還在伏牛山,還以為我們都已經跑去嵩縣、盧氏一帶去了呢,他們之所以又進山,是為了劫掠山中各村寨糧食而來的。”

聽到這裡,羅志學無語了!

官兵大張旗鼓第二次來伏牛山,竟然不是為了剿滅自己這些反賊而來,而是為了劫掠山中各村寨糧食而來……

而自己這些反賊卻是為了保護各村寨和官兵大戰了一場。

怎麼想都這麼覺得奇怪……

因為羅志學都被明軍的操作搞迷糊了,自己這些反賊和明軍,誰是官兵誰是流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