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順三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春節即將到來的時間裡,松江城飄起了雪花……

不過雪下的並不大,早上下了點小雪花,上午太陽出來後,地面上的少許積雪就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

這種天氣在出身西北的孫旭看來,並不算什麼……他老家裡到了冬天下起雪來,那可真的是鵝毛般的雪花滿天飛,把整個大地都能夠覆蓋成雪白的一片。

早上起來後簡單梳洗完畢,孫旭開始換衣服準備上班。

和他同住的發小孫大偉,前兩天就已經坐上火車回家去了,發小所就職的玻璃窗聽說生意一般般,所以老闆乾脆在年底的時候早早就放了假,並且給了長達半個月的春節假期。

發小孫大偉也是有兩年沒回過老家了,所以趁著這個機會就收拾了行李準備回老家過年。

不過孫旭今年卻是不能回家了,他剛入職不久的安華紡紗廠,如今可正忙著升級裝置,孫旭和其他的機修師們一起,最近一段時間都忙著協助裝置廠家的工程師來安裝除錯裝置,同時在協助安裝的同時,也在不斷的學習瞭解這些機械裝置,為後續的獨立維護保養以及簡單的維修做技術儲備。

如此情況下,安華紡織公司裡的普通工人以及普通行政人員可以放假,但是他們這些技術人員的春節假期,不說全部泡湯,但是也只剩下區區三天時間而已,而且還得輪休。

好在老闆大方,承諾春節期間加班一律給雙倍薪資,而且還會給額外的補貼。

這算下來,在春節甲板能賺好幾塊呢,這幾乎就相當於以往在老家上班時候的一個月薪水了。

所以哪怕是在春節假期里加班,他也心甘情願!

這幾天多賺的錢,都可以交好幾個月房租了。

他如今是和發小孫大偉一起合租,發小孫大偉本來一個月租這裡的房子,覺得負擔也有點大,畢竟孫大偉的薪資平均下來也就七塊多左右,這平時花錢也大手大腳的,休假裡還喜歡去娛樂場所吃喝玩樂,兜裡的錢也是緊巴巴的。

恰好遇上孫旭找到工作後也不住在工廠提供的宿舍,所以乾脆就邀請孫旭一起住,以分攤房租了。

這正好合了孫旭的心意,本來他還想著就在這棟樓或者隔壁裡找一個適合的房子租住呢。

如今繼續住在這裡,那更好!

這偶爾都還能看見隔壁的女鄰居。

其實過去的二十多天裡,他並沒有和隔壁的女鄰居有什麼太多的接觸,甚至連具體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在一次上樓的時候又遇見了,簡單打招呼的時候自我介紹,才知道對方姓孟。

至於名字,人家也沒說,孫旭也不好開口問。

雖然偶爾才能遇見一次,不過孫旭覺得也挺好的……

——

簡單換好了工作服後,想著今天下雪外面會更冷一些,也有可能晚上還會下雪,所以他又轉身拿了一件長款的粗呢料大衣穿上。

又戴上了一雙黑色的皮手套,穿上長筒的皮靴,臨出門前給自己戴上了一頂黑色小寬簷帽,又拿上了一柄黑色的雨傘。

收拾好了後,這才開啟了房門出去。

這剛開啟房門呢,就聽隔壁的門也傳來一陣輕響,略微抬頭看去,見孟小姐也開啟門出來。

只見她披著一件乳黃色的長款呢料大衣,大衣下是粉紅色的裙裝,只不過被大衣所遮蓋看不清楚。

頭上帶著一頂紫色繡花寬簷絲帽,手中帶著同樣紫色的皮手套。

和孫旭過去幾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穿著屬於這個年代城市年輕女性獨有的精緻得體,類似這種長大衣,紗帽和手套的裝扮孫旭之前在老家裡是很少能看見的,但是在松江城裡卻是看見的比較多,大街上的體面女性基本都這麼穿。

在冬天裡大衣,帽子和手套,這幾乎是松江城裡體面女性出門的必備三件套!

其實……男性也這麼差不多,很多男性出門的時候大衣,帽子和手套都是必備的,甚至要更加的普及一些,哪怕是普通工薪男性大多也這麼穿,比如現在的孫旭。

只是男女之間的穿著,看似有相似的地方,但實際上差距很大,因為男性這麼穿的時候,幾乎清一色的職業裝……而且衣服的顏色普遍也很單調,而且幾乎都是黑色居多,連青色,褐色這些都少了。

顏色如此,款式也幾乎都差不多……職業裝這玩意,本來就一個款式,所以當代大楚帝國裡,松江街頭的男人穿著在款式以及顏色上其實都差不多,當然布料,做工好壞這些還是有極大差距的。

穿一身細羊絨呢料的職業裝,和穿一身布制職業裝……這兩者差距可大了。

然而女性的穿著可就鮮豔的多了,各種顏色以及款式都有……而且在大衣下面的各種裙子的款式可多了去。

孫旭路過一家帽子店,裡面的男性帽子千篇一律……但是女性的各種帽子款式多了去。

在大楚帝國崛起的這三十多年裡,大楚帝國的社會方方面面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服飾上同樣如此。

男性服飾上變化其實都還算少,就是多了個職業裝,此外還有新出現的一些勞動裝,基本上都是以方便幹活為主……哪怕職業裝這玩意,其實也是為了方便工作。

比如孫旭這樣天天和機械打交道的,你總不能讓他穿著寬大飄逸的傳統漢服折騰機器不是,很容易出現各種事故的。

所以孫旭平日裡上班,都是穿著上衣下褲,方便工作的職業裝的,傳統漢服一般只有正式場合,尤其是一些傳統場合裡才會穿。

比如說他如今要是回到了老家過年,這過年期間他肯定是穿著一身上好的絲綢漢服的。

工作期間穿職業裝,居家或正式禮儀場合穿漢服,這是大楚帝國社會里針對男性穿著多年來形成的一個共識。

而女性穿著方面,那就隨意的多了……如此一來,女性的服飾變化極大,而且幾乎隔幾年就變一次,其中不少款式還是從大內皇宮裡傳出來的。

比如現代樣式的女性內衣,這玩意就是從後宮裡傳出來,然後先是傳到帝國的上層社會女眷群體裡,然後逐步下沉,最後到現在已經成為了很普及的東西。

還有一些改良貼身的漢服,這東西一開始也是從皇宮裡流傳出來的,然後迅速風靡全國。

那個啥,後世影視劇風格的所謂漢服,雖然在正統漢服愛好者看來都是異端,但是不可否認,其中大部分還是挺好看的。

再有一些現代風骨的穿著,也陸續從皇宮裡流傳出來,比如女性高跟鞋子,絲綢制的長筒襪子,吊帶裙子之類的……

而這些明顯原時空特徵的服飾,不管男女的……其實源頭都來自於羅志學。

羅志學自己就是個現代人,他有著正常的現代人審美觀,而且也沒能能夠管得了他。

早些年他沉迷於近代軍閥頭子的穿著,還天天一副獨有的近代軍裝呢,最後演變為軍服,再到後來演變為職業裝。

後來他又喜歡在日常的時候穿青色的儒服……以至於現在官員們的正式日常著裝,還是這種青色儒服呢。

最近兩年,羅志學對前世的很多東西越發懷念,又搞了一些後世現代風格的女水手服,旗袍等亂七八糟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到最後,不可避免的都會逐漸流出皇宮,出現在社會里。

只是有些東西符合當代大楚人的審美觀以及傳統觀念,會流行的比較廣一些,而有些東西則是不太符合,因此可能只在小範圍流傳……

當然,很多東西人家穿了你也不知道不是……畢竟你也不能在大街上扒開人家女人的裙子,看看裡面的貼身衣物是啥樣的。

這樣幹,是要蹲監獄的。

孫旭簡單打量了一番身前的孟小姐,不過並沒有失禮看太近,只是簡單看一眼後就略微躬身點頭,同時用著打招呼的語氣道:“孟小姐你也上班?”

對面的孟小姐輕輕點頭:“嗯!”

孫旭在之前和她的幾次簡單交流裡,從她口中得知,此女在一家百貨商場裡上班……距離還挺遠的。

只是具體做什麼還有其他東西,自然是不知道的。

兩個人還沒熟悉到可以隨便攀談,什麼都說的程度,這能夠說自己姓啥,幹什麼的,這基本上已經是鄰居之間的最大認知了。

發小孫大偉在這裡住了好幾個月,也見過孟小姐很多次,都還不知道人家姓啥呢……

每次見到,頂多就是禮儀性的微微點頭打招呼而已。

簡單打招呼後,孫旭其實有心想要多說兩句話,但是一時半會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乎,只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踩在木樓梯上發出的吱吱聲回傳在樓梯間。

等下了樓,開啟公寓的大門後,外頭的冷風瞬間就灌了進來,冷風撲面讓孫旭都忍不住抖了抖。

下意識的看了看身側後的孟小姐,似乎也有些微微發抖……當即就多說了句:“外面風大,挺冷的,孟小姐路上還是要多注意!”

孟小姐抬頭看了眼道:“不礙事,我穿的暖和!”

說著,還指了指自己大衣上的翻領,這是皮毛翻領,孫旭多看了眼她的大衣,應該是外層上等呢料,裡層皮毛的大衣,可比自己外層粗製呢料,裡面只有一層細絨布的大衣好多了。

頂著風,抬腳走在大街上,孫旭又忍不住扭頭多看了兩眼走在他身側後的孟小姐,見她是真的沒有冷著的樣子,這才稍微放心。

很快到了街口的公交站臺,孫旭站定等車,他現在住的地方距離安華紡織廠其實也不算太遠,乘坐十二號公共馬車的話,不堵車大概兩刻鐘就能到,票價也不貴,單趟只需要八文。

哪怕天天坐公共馬車往返,一個月下來也就四百多文錢,完全在孫旭的承受範圍之內。

這個時候,身旁的孟小姐則是上前了兩步,站在馬路邊上對著前方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一輛掛著‘空’字牌的雙輪出租馬車朝著公共站臺過來。

孟小姐略微轉身,對孫旭道:“我先走了!”

孫旭應道:“好。”

說著,還上前一步在停好的馬車前,幫她開啟了馬車門:“上車小心一些!”

孟小姐先道一聲謝後,這才上了車。

看著馬車再一次遠去,孫旭臉上露出了笑容!

等到上了公共馬車,開始人擠人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都沒有停下來過。

如今正是早上上班的出行高峰,十二號馬車上人多的很,這一輛可以乘坐十六個乘客的中型公共四輪馬車,加上了孫旭後已經是全部坐滿了。

孫旭給了車費後,拖著身子往裡擠,然後坐在了一個位置上,只是身旁坐著的是一個同樣穿著職業裝,身形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以至於讓孫旭坐的比較難受。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畢竟你總不能說人家太胖,然後霸佔了屬於他的空間不是。

這人擠人下,隨著馬車一路輕輕晃盪,總算是到了下車的站臺,下車後孫旭稍微整理了下衣服,剛才擠著坐讓衣服顯得有些皺巴巴的了。

此時也是忍不住想著剛才馬車裡有人說,聽說官府那邊正在規劃搞一條城市火車,路線圖都已經出來了,到時候他們西城區這邊也會有,而且路線就剛好經過自己住的地方和上班的西城工業區。

聽說城市火車的載客量非常大,到時候自己乘坐城市火車上下班的話應該就不用這麼擁擠了。

只是他也知道,城市火車什麼的距離太遙遠,以後自己上下班還得繼續擠十二號公共馬車。

不過他前幾天也聽發過,說是出現了一種新的雙輪腳踏車,可以自己踩著走,方便快捷。

他對這個什麼腳踏車很有興趣,想著到時候如果不是太貴,也的確好用的話,自己就看著能不能買一輛。

但是太貴的話就不行了,他家裡還等著他寄錢回去呢。

帶著諸多亂七八糟的心思,孫旭到了安華紡織廠,開始了他日復一日的上班生涯。

就在同一時間裡,安華紡織廠的總辦王立清也是從郊區的獨棟大院家裡出來,坐著自家的四輪私人馬車準備去工廠上班。

透過馬車的玻璃窗戶,他看見了妻子牽著七歲的小女兒站在陽臺上,小女兒似乎看見了自己正在看著她們,還朝著他揮手呢。

王立清頓時臉上露出了笑容,也朝著他們揮了揮手,也不知道隔著個馬車窗戶,她們能不能看見。

隨著私家馬車離開大院,上了外頭的社群瀝青馬路後,王立清則是微微閉上了眼睛,開始思索著諸多工作上的事情。

如今裝置已經陸續到位,戰略合作關係的廣盛紡織公司也已經正式下了訂單,就等著開年正式動工,用新式裝置生產新型棉紗了。

只是裝置安裝除錯,技術人員的學習培養都需要時間。

如今是時間緊迫啊!

饒是他這個老闆,在年關了都不得不親自天天跑到工廠裡,一方面是盯著督促那些工程師們麻溜的別偷懶,趕緊幹活!

另外一方面也是親自坐鎮,隨時解決一些問題。

最後也是為了給過年期間還在加班的工程師們做一個表態:你們加班,我這個老闆也加班,而不是你們在辛辛苦苦加班,我這個老闆卻是躺在家裡睡大覺。

總之大家一起幹!

錢給足,態度也好,再加上各種後勤保障也到位,這是安華紡織公司在其他企業基本都放假的狀態下,依舊能夠讓一票員工心甘情願加班的緣故。

要知道這些員工可不是什麼普通工人,基本都是工廠裡的技術人員,不少還是高學歷的正式工程師,工廠裡的技術骨幹。

這些技術骨幹,比身價那肯定沒有王立清錢多,但是對比普通人,那也都是屬於中高收入的體面人士,畢竟哪怕孫旭這樣的普通技術人員,薪資都是普通工人的三倍左右呢,更別提那些技術骨幹了。

你要是各種待遇和臉面都不給足了,還想強迫人家春節加班,人家分分鐘跳槽給你看……到時候裝置安裝除錯都是問題,更別提開年後正式投產了。

王立清自然是很清楚這些東西的,畢竟他本人也是從底層爬起來的,很知道手底下諸多人的想法。

所以對於一些真正的技術骨幹,王立清是很捨得下本錢籠絡的,錢給足,平日裡也都是客客氣氣的,至少表面上很客氣,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當然,這種好態度只侷限於對技術骨幹,至於普通的文職人員以及生產線上的普通員工,那自然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了。

想著工廠裡的諸多事情,王立清的私家馬車很快就離開寬敞,也沒什麼車的社群的瀝青路,上到了公共的馬路後,馬車的車速就逐漸慢了下來。

如今是早高峰時間,馬路上的各種馬車多的很,公共馬車,貨運馬車還有更多的私人馬車,出租馬車等等,在街頭上一輛挨著一輛,時不時還會有行人直接穿越馬車,進一步降低了車速。

對此王立清倒是已經習慣了。

基本上每個工作日的早上都這樣堵車……

在松江城裡,堵車那都是常態……要不然松江知府衙門怎麼會想著搞城市火車啊,還不是因為松江城裡堵車太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