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錚抱怨了一通,燕國公主倒是閒閒地問道,“京衛上要放一個皇上信得過的人,你覺得你行嗎?”

徐錚啞口無言,愣了半天,才起身跟燕國公主告辭而去。

眼高手低,燕國公主看著徐錚的背影,心中暗自感嘆。好在竹君還是個有救的,日後好好跟著如意,忠順府的未來,不見得差。

此番她們祖孫一起出手,替肅宗收拾了一個心腹大患,接著,應該有幾年安穩日子了吧。等竹君長大成人,能夠獨擋一面的時候,忠順府的未來,才算有個指望。

燕國公主看著院子,暗自嘆了一口氣,她活了半輩子,什麼風雨沒有見過。父皇奪了賀家的天下,皇兄又在賀家環伺的局面下登基,哪一件不是改天換日的大事。一件件她都安穩度過了,哪裡就可能在這個時候跌倒。

忠順府只要有她一天,這滿門富貴就要延續一天。至於逃去山西的長房和二房,燕國公主要逐了徐銘他們出族譜,絲毫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當年太祖所託之事,至今沒有眉目。燕國公主心中有所不甘,她嫁到了徐家,和徐坤虛與委蛇了這麼些年,而今徐坤去世,她獨力支撐忠順府,除去辛苦,卻什麼都沒有看見,父皇要找的,到底是些什麼?

不弄明白這一點,燕國公主心中的一口氣,無論如何都下不去。

而今明面上看,是她放虎歸山,讓徐銘兩人去了山西。可是若是不縱虎,又如何看得見徐坤當年到底給他們留了些什麼呢。

更何況,這事能讓太祖這般上心,若是能夠查明真相,到了當今聖上跟前,只怕也能得些好處。燕國公主不為自己謀劃,卻要為滿府的子孫後代著想。否則,就憑她這般愛惜臉面的人,第一個就容不下朱念心的私生女。

太祖容得下賀皇后,太宗容得下賀皇貴妃,她燕國公主怎麼就容不下一個徐婉如呢。更何況,沒有徐婉如,誰能把京衛交到忠順府的手裡啊。

而今徐婉如交還了“如朕親臨”金印,肅宗又給了個京衛的虎符,這可是實打實的虎符,見符如見君,不管持令的是將軍,是內侍,還是女子。

燕國公主都忍不住要誇肅宗,這局設的真好,收拾了鄧太后,又借救駕有功名正言順給了徐婉如軍權。滿朝文武哪一個敢吱一聲?

鎮國公謝家功高蓋主,這會兒怎麼也不會逆了肅宗的意思,再給自己加一個妄動朝綱的罪名。而肅宗一手提拔的蕭家呢,一面要看肅宗的臉色,另一面,也要給徐家和如意郡主臉面。這兩家都沒聲音,誰還有異議呢。

即使是太子妃的父親,堂堂的二品都御史,素日裡罵的滿朝文武抬不起頭的孫乾,這一次,不也消無聲息嘛。

一開始,燕國公主還不明白,為什麼肅宗硬給太子塞了這麼個人見人厭的御史岳父。這會兒,她算是明白了,估計那會兒,肅宗就已經打算出手收拾鄧家和鄧太后了。而今孫乾哪裡敢罵人,他要是敢開口,太子的位置就懸了。追根究底,這事跟鄧家脫不了干係,孫乾知道這個道理,自然不敢開口,毀了女兒的一生,毀了太子的威名。御史再想鬧事,孫乾也要壓著眾人,乖乖地什麼都不說話。

這次的兵變,說起來是羽林衛不滿升遷,擅自叛變。可是兵變背後,必定有個帶頭的人吧。這羽林衛,太宗一朝一直握在賀家人的手裡。自從太宗開始打壓賀家人,這羽林衛就被調離皇帝身邊,去了宮外。

羽林衛一直是天子近衛,突然失了地位,不平衡那是自然的。可是太宗離世,到肅宗登基這些年,也差不多十年了,怎麼就突然這會兒開始叛變了?背後鼓動他們叛變的,究竟是誰。

偏偏這個時候,鄧太后就這麼恰巧過世了。

即使肅宗沒有挑明,燕國公主心中也已經篤定,鄧太后和肅宗這對母子,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三公主出宮下降的那一天,就是這兩母子出手的日子。

鄧太后自以為佈置得當,想趁著三公主大喜的日子,讓宮外的羽林衛進宮除去肅宗。

肅宗跟鄧太后明爭暗鬥了許多年,宮裡很多關鍵的位置上,早已經換了肅宗的人。鄧太后要想從宮中發難,就必須動用宮外的力量。這樣一來,她能走的路,也就有限的很了。肅宗能夠猜中鄧太后的路數,自然也不奇怪了。

鄧太后的手段,遠遠比不上當年的賀皇后。燕國公主想起賀皇后,也覺得這個母后,才是有大格局有謀略有手段的女子,哪裡是鄧太后這樣的女流之輩能比的。別的都不說,就憑鄧太后要死要活,非要給黃承志配個三公主的事情,就把鄧皇后得罪的死死的了。雖說一筆寫不出兩個鄧字,更何況她們之間還有個鄧家血脈的太子,可是鄧太后也忒不把鄧皇后放在眼裡了。

這不,鄧皇后反水再反水,最後拼著一死,給肅宗擋了一刀,算是給太子和三公主都留了一條活路。

而今鄧皇后躺在坤寧宮裡,奄奄一息,卻也心滿意足。至少,她的女兒,婚嫁自由了。而她的兒子,也沒有成為弒父謀逆之人。而鄧家,雖然眼下要走下坡路了,可是隻要撐到太子登基,總有好日子過的。

只是,太子能不能撐到那一天,鄧皇后心中,實在很是惶恐。

鄧太后讓薛嬤嬤來逼她開宮門的時候,鄧皇后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是薛嬤嬤拿出太子和鄧家說事的時候,鄧皇后的確是站到了太子一邊,放棄了肅宗。這一點,從做母親的角度來說,她沒有太大過錯。可是從妻子的角度來說,卻是大錯特錯。更何況,她的夫君,還是身系天下的九五之尊,她就這麼輕易放棄了肅宗,這事,肅宗能不知道嘛?

鄧皇后躺了床上,片刻不得安寧,而身上的傷,更是時刻提醒著她,自己是怎樣地權衡利弊,背叛了肅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