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上樑不正下樑歪

這短短數個剎那，方寒已經垂垂老矣，原本健碩青春的身軀變得鬆垮腐朽，連眉毛都變得雪白，似乎一陣風都能將之颳倒。

“師父……”

勐然間，他意識到這並非幻覺，而是柴信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他眼前。

“小心，那人，不好，對付。”

他還不忘出言提醒，微弱的嗓音中充滿著擔憂。

“無妨！好徒兒，你面對強敵仍有不屈之心，果然不愧是我的傳人！”

柴信雪白的寬袖一揮，頓時從中飛出一枚紫光氤氳的丹藥，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生機。

“將此丹服下，片刻間即可復原。”

他屈指微彈，將這顆寶丹送入方寒口中。

這是一顆由真正的藥王煉製而成的丹藥，其中甚至蘊含了一絲純正的造化之力。

即便是在遮天界那末法之地，也足以令人延命少說五六千載。

到了永生界這道法昌隆的所在之後，其藥效更是有十幾倍的提升，增壽八九萬年也只是等閒。

方寒將此丹服下之後，立刻覺得一股磅礴的藥力散佈四肢百骸，但卻格外柔和，並不會對他此刻已經十分羸弱的身軀造成任何負擔。

短短數個呼吸之後，他的白髮轉黑，渾身肌膚血肉也重新恢復經營，恢復了原先十八九歲，唇紅齒白的少年模樣，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多謝師父救命之恩！”

方寒立刻感受到，自己的壽命不僅完全恢復，甚至還增長了不少，而且體內殘存了許多藥力。

再加上這一次生死間有所領悟，不日定將踏入洞天境，實力更進一步。

“你我師徒，何須說這些。”

柴信微微一笑，揮手間便打出五六兆的純陽丹，沒入黃泉圖中。

原本已經消耗巨大，收羅的純陽之氣所剩無幾的黃泉圖，立刻雀躍了起來，其中傳來閻激動的聲音：“玄黃道友，大恩不言謝！”

“好了，徒弟你突破在即，且到為師世界中修煉鞏固。但有所需，其中自有人照應。”

柴信一揮手，一股柔和的力量落到方寒身上。

“是，師父多加小心！”

方寒並未拒絕，很清楚眼下的狀況並未他所能參與，毫不猶豫地帶著黃泉圖，任由那股力量將自己攝走。

“玄黃道友！”

這個時候，玲瓏仙尊、赤淵魔尊，還有心魔老人，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齊齊向柴信拱了拱手。

這一次，柴信所展現出的力量，已然讓他們真正將之視為了平輩論交的道友。

以三人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來，柴信固然已經渡過虛仙雷劫，邁入了虛仙境，但還遠遠未觸控到真仙境。

可就是這樣一個虛仙修士，居然能夠輕易找到他們的閉關所在，甚至破除一位天仙佈置下的禁錮！

而且，從柴信方才解救方寒之時，所表現出的從容神態，就能看出如今的他，絕不只是能勉強跟天仙過過招那麼簡單。

“道友，那無極星宮的使者……”

玲瓏仙尊與柴信的關係算是比較親近的，當即傳音問出了他們此刻心中最大的好奇。

“放心，已被我解決了。甚至連整個無極星宮的山門，包括其中大小修士，都被我收取了！”

柴信微微一笑，渾不在意地隨口答道。

雖然心中對此早有猜測，但三人得到這個肯定的回答，還是忍不住心頭震動。

這個玄黃道人，簡直比他們原先揣測的還要深不可測，以虛仙雷劫困鎖天仙也就罷了，居然還將之解決了！

這種事情，哪怕放在仙界，也是千古奇聞！

如此逆天之舉，已然不是簡簡單單的“天才”二字便可以形容，說他是“絕世妖孽”，完全不為過。

玲瓏仙尊三人自知根腳不凡，但在面對柴信時，也已絲毫沒有驕矜自持之氣。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卻在這時，似乎被柴信突如其來的手段驚住了的少年天仙，忽然緩過神來，居然並不惱怒，反而興奮地撫掌大笑。

“難怪我在天劫閉關千萬年，卻突然心血來潮，想要來下界走一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到最後簡直震動寰宇，天地蒼穹都在顫動，玲瓏仙尊等人都不由得運起法力抵抗。

柴信卻恍若未覺，暗中對徐天凌發起詢問。

“天凌，你可認得這個傢伙，他應是太一門的傑出人物。”

“太一門在仙界可是名副其實的龐然大物，我無極星宮比之差了不少。按理說，其中莫說傑出人物，哪怕只是個外門弟子，也起碼得是天仙境界……”

徐天凌話裡的意思很明顯，顯然是跟太一門毫無交集，不認識眼前這個天仙。

“你的意思是，這傢伙在仙界的太一門，也就是個外門弟子的水平，遠遠談不上傑出？”

柴信挑眉，覺得有些奇怪。

“這……屬下不敢斷定。不過，若僅僅是天仙的話，莫說是在太一門，即便在我無極星宮，也遠遠稱不上是傑出……”

徐天凌有些慚愧地解釋著。

“像主君先前鎮壓的那道法身，其本尊乃是星宿真君，有著神仙修為，在無極星宮中便是一位長老，勉強算是入了高層之列。可如果換做太一門，神仙境界，大概也就是成為內門弟子的基本要求。”

“這倒是奇了，此子身上顯現出的氣魄，絕不是尋常人物所能擁有，其出身地位必然不低……嗯？你剛才說法身？”

柴信話說到半截，眼睛勐地一亮，目光如電，刺向那少年天仙。

“主君的意思是……這也只是一具法身？不過，依屬下之見，此人神魂氣息凝實厚重，體內法則也十分完善，不像是些許神念與法則本源交織而成……”

徐天凌沉吟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非也。除了是法身，也可以是分身！雖然越強大的分身越難煉製，不過若是太一門的高層，想煉製一具天仙境的分身，絕不是什麼難事。”

柴信雙眼微眯，基本上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除此之外，無法解釋其擁有完整神魂的原因。”

聽了這話，徐天凌也恍然點頭，讚道：“主君聖明，應當就是如此。”

“區區虛仙之境，便能破除本公子所設之禁錮，你身上必然有大隱秘！一個掌握大願望術，一個擁有神秘力量，現在居然又出了個能在我手中救人的虛仙……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突然，少年天仙感應到了柴信如炬的目光，笑聲戛然而止，面露期待地望了過來。

“本公子有預感，只要掌握你們擁有的任意一種能力，所謂的瓶頸將立刻煙消雲散。不！不止如此……遠不止如此！”

話說到這裡，他眸中竟然爆發出一抹強盛的金光，臉上亢奮之色溢於言表，簡直有些癲狂，與此前的沉穩平和判若兩人。

柴信負手而立，故作鄙夷地冷笑道：“區區神仙境界，就困鎖了你千萬年，真是個廢物！”

他既然清楚眼前這個少年天仙，大機率只是一道分身，此語自然就只是激將之法，目的不過是想試探出其本尊的真實身份與實力罷了。

“放肆！你個井底之蛙，無名鼠輩，焉知鴻鵠之志？你可知公子何等身份，何等實力？”

不等少年天仙開口，太皇天便當即怒斥，面上頗有義憤填膺之色，似是對方的一條忠犬。

“果然還是那條老狗，只知追著骨頭跑，毫無廉恥之心。”玲瓏仙尊見狀，紅唇微微扯出一個不屑的弧度。

“如此淺顯的即將之法，不過是想套出本公子的身份實力罷了。不過，本公子即便如實相告，以你等目前的眼界，只怕也是如聽天書。罷了，本公子為人向來公允，就也給你一個機會……”

少年天仙輕輕揮手，讓太皇天退下，神色雖然依舊興奮，但語氣卻恢復了應有的平靜。

“只要你肯投效，並貢獻出自身機緣，本公子也保你上界太一門真傳之位，將來若邁入神仙之境，直接破格升你為長老！或許你並不清楚我太一門長老的地位，索性便告訴你，那是到了天庭，也會受到禮遇的高貴身份！”

話音落下，他便不再言語，神情也恢復澹然，似乎並不著急將柴信幾人拿下。

好像在他眼中，柴信這些人固然氣運不凡，而且各有手段，但卻也只是揮手間便可鎮壓的螻蟻。

即便柴信曾破除了他佈下的禁錮，並在其手下解救了方寒，似乎也無法改變他的這種看法。

“招收弟子入門的第一件事，便是命其將自身機緣貢獻出來……太一門還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難怪太皇天當初會做出那等卑劣行徑。”

柴信臉上恢復了澹漠的神色，袍袖輕輕一抬，飛出兩件光彩絢爛的法器，一者懸於頭頂，一者落入掌心，正是玄黃印與離火神爐。

“如此下作之事，莫說仙道大派，縱然世俗中的江湖幫派，也是不屑行之。似爾等之流，縱然以天帝之位相邀，我也不屑一顧。”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說盡了他對太一門諸般無恥行徑的鄙夷。

實際上，對於註定為敵的存在，柴信從不會留任何餘地。

“說得好！莫說你不過是區區一道分身，縱然是本尊駕臨，就當真以為能任意揉捏我等麼？真是狂妄之極！”

玲瓏仙尊對太一門厭惡最深，這些話自然深得其心，聞言不由撫掌大讚，言辭之間透露出的氣魄更是如烈陽騰空，刺破無盡陰霾。

赤淵魔尊與心魔老人雖然不語，但卻也踏出一步，各自站在玲瓏仙尊左右，態度早已不言自明。

先前少年天仙突然出手，他們未及動用底牌，這才讓方寒陷入險境，可此刻回過神來，卻也絕非對方可以輕易拿捏。

尤其是三者聯手，若是不顧一切地盡掀底牌，莫說是區區天仙，縱然是玄仙、金仙，也根本不值一提！

當然，在修為未恢復到一定程度之前，貿然動用過於強大的底牌，對他們的將來大為不利，很可能無法恢復到前世的修為。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這般隱忍，至今未曾真正啟用殺招。

“三位不必輕啟殺招，只需從旁協助我，此子只要動用不了天仙境界以上的力量，哪怕他身懷仙器，今日也必定走不脫。”

柴信知曉這三位大老的心思，當即悄悄傳音，免得他們按捺不住，使出目前不運用的底牌。

無他，唯“不值”二字而已。

眼前這人或許身份確實不凡，但既然混跡於太一門中，就絕不會是天君及以上的存在。

須知，即使是上界太一門的掌教至尊災皇，也不過是仙道八重半的天地同壽修為。

仙道八重半，自然只是近乎戲言的說法，不過，這個層次確實是介於仙道八重至仙與仙道九重天君之間，被稱為“半步天君”。

眼前這位若是災皇，半步天君級別的人物，哪怕只是一道分身當面，又豈會看不出玲瓏仙尊三人的根腳？

正因如此，玲瓏仙尊三人若是為了一個連半步天君都不是的傢伙，影響了以後的前途，確實有些不值。

“哦？道友有把握拿下此人？”

玲瓏仙尊傳音詢問。

柴信笑而不語，只是讓徐天凌發出一道神念。

“三位道友，我如今已然皈依主君，虔誠侍奉左右。以吾等聯手，即便不足以降服此人，可若是想要離去，他也絕然阻攔不得。”

收到這道神念，即使以玲瓏仙尊三人的心性，也忍不住側目望向柴信，流露出震撼之色。

以他們的見識，自然清楚徐天凌身上發生了何等狀況。

堂堂一位天仙，居然被柴信這個虛仙給渡化了？

兩者之間，可是差了兩個大境界，而且還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仙凡之隔！

能夠渡化與自身修為相當的存在，便已然是驚世駭俗；至於高過自己一個境界的強者，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這三位是天君轉世，也根本不具備此等逆天手段。

至於以凡界修士之軀，跨越兩個大境界，渡化一位真正的天仙——哪怕以他們的廣博見聞，也是聞所未聞，不可想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