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建造出來,不就是讓人走的嗎?”

面對女人的好意,李歲歲的回答令人意想不到,且意有所指。

女人驚訝一瞬,隨即眼眶發熱。

他們謝家,如今就是這青州府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當初交好的那些人啊,如今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習慣那些人的冷嘲熱諷後,面對一個小姑娘的善意,竟令人如此難熬。

她將門開啟,露出身後清貧如洗的院子。

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掉去還錢,可還不夠。

“多謝。”

她再度道謝,還想說些什麼,就見到一群人進入視野中。

身體一顫,她推了李歲歲一把。

“快走!”

那些人是來找她的,他們繼續待著,可能會被牽連。

女人的力氣很大,但是沒有惡意。

顧夷安扶住李歲歲的身體,抬眼所見的,是幾個凶神惡煞的混混。

滿臉橫肉的。

其中一個為了彰顯自己彪悍的身材,在這冷天中露出自己的胸肌。

見到顧夷安幾人,頓時樂呵。

“喲,小白臉啊。”

“怎麼,你這是聽了我們的建議,找到一個看得上你的小白臉了嗎?”

“嘖嘖,雖然這小白臉年紀小了一點,長得的確不錯,看著也挺有錢的。”

“既然如此,這位小少爺,拿錢吧。”

一出口就是一番渾話。

面上本是帶笑的顧夷安臉色沉了下去。

“你胡說什麼!”

“小心你的舌頭要沒!”

小廝可不敢讓人如此侮辱自家少爺,叉腰維護。

可小廝那瘦弱的身材,不被人放在眼裡。

一個巴掌,小廝就被打到一邊去。

袒胸的大漢獰笑著,大步走到女子身前。

“我說樓娘,你不會還沒把這個小少爺拿下吧。”

“學學你相公啊,在這方面可會了。”

“呵呵呵!”

放肆的笑聲,猶如一隻黏湖的臭蟲,令人噁心。

李歲歲目光同樣轉冷,不用說話,一直沉默站在眾人身後的顧歸出手了。

漠叔親自調教的顧歸,身手可不同以往。

一拳砸在那大漢腹部,在對方吃痛時,又是一個過肩摔將人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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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可這還沒完。

顧歸踩著對方的胸口,很用力。

雖然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可那力量也足以讓人敬畏。

尤其是他還拿出一把匕首,貼著那大漢的臉。

“再胡說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兇悍之氣溢於言表,這樣的顧歸,讓漠叔滿意點頭。

“你,你你你……”

感受著臉頰處冰冷的匕首,大漢緊張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再豪橫,自己被人壓在地上摩擦,也是恐懼的。

“你們是誰啊!”

倒是他的那些跟班,震驚一陣後問著,同時也擺出不會善了的態度:“知道我們是誰嗎?”

“廣通錢莊知道嗎?”

“和我們作對,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現在立刻拿錢放人,否則的話……”

威脅著,提起自家的東家,這些人可霸道了。

清檯鎮上的廣通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可這裡是青州府。

廣通錢莊有好幾座,更是能直接和本部聯絡的。

他們怕什麼?

見顧夷安不回答,小弟覺得自己說道人家死穴上,頓時嘲笑開。

果然啊,只要抬出廣通,就沒人敢作對。

這些人再害怕又能如何,有一個敢報官的嗎。

沒有啊!

“謝謝你們,你們快走吧,我能處理的。”

事情彷彿陷入僵局中,在樓娘看來,沒人會為了他們和廣通作對的。

她很感激這些人的出手相助,可是沒用的。

今日趕走這些人,要不了幾日還會來。

這是永無止境的夢魔,將她困住。

“樓娘,樓娘!”

屋子裡傳來了著急的呼喊聲:“是他們又來了嗎?”

蒼老的聲音有氣無力。

是一個耄耋老翁,拄著柺杖走出來。

蠟黃的臉上帶著死氣,滿頭白髮,眼神灰暗而憤怒。

“爹,沒事的。”

樓娘扶住老人勉強笑著。

“混蛋,都是混蛋啊!”

可老人哪會聽啊,見到那些人,氣的破口大罵,來來回回就這麼一句混蛋。

老人家的衣裳雖說破舊,可和樓娘一樣,很乾淨。

對方身上還有澹澹的墨香。

那是常年浸染在筆墨之間的人身上才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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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老人因為憤怒,臉上染上了紅暈,看起來精神不少。

“喲,這不是謝師嗎?”

“怎麼,您這身體養好了,可以去教書育人了啊?”

見到謝成澤的出現,小弟們更是笑得開懷,那尖銳的笑意讓顧歸腳下用力。

大漢發出痛苦的聲音才讓小弟記得,自家老大還在人家手裡呢。

“行了行了。”

“走開吧。”

覺得自己已經震懾住所有人的小弟,不在意揮手,就要將顧歸推開。

可等待他的是,顧歸一招就將他的胳膊扭斷。

那清脆的骨骼斷裂聲讓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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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慘叫聲在這衚衕中迴盪,一些偷偷看熱鬧的人瞬間關緊了門窗。

“你們找死吧!”

捂著自己的胳膊,這人疼的滿臉是汗,他殘忍笑道:“大傢伙的,動手!”

可惜,事情並未按照他所想的發展。

漠叔也動手了。

三兩下,一群打手統統倒在地上哀嚎。

這般看起來,反倒是那個袒胸大漢傷的最輕。

顧歸將人放開。

明明獲得自由,那人躺在地上卻不敢起來。

“你,你們到底是誰?”

他忌憚的看著顧夷安等人。

有這種身手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滾!”

顧夷安懶得和他們廢話,冷呵一聲後,漠叔一腳就將人踢飛出去好遠。

大漢連滾帶爬的起來,和其餘小弟一起灰熘熘的逃跑了。

“你們給老子等著!”

而這留下的威脅讓樓娘揪心的抓住手裡的木凋。

今日是痛快的,可等那些人再回來,怕是會變本加厲。

面對眾人的好意,樓娘虛弱一笑,提著裙襬請禮。

“多謝幾位恩公。”

可這一次,顧夷安避開對方的行禮。

轉而走到老人家面前彎腰作揖,面上一派鄭重。

“顧家夷安,見過謝師。”

謝師,謝成澤,在十幾年前,乃是京城的風雲人物啊。

可誰能想到,對方老年竟然落得如此被人欺的地步。

突如其來的禮,和顧夷安那肅穆的表情讓謝成澤知道,對方喊的這一聲,是真心的。

神情複雜的謝師,笑意虛浮在表面。

“這位小少爺,您認錯人了吧。”

“老朽不是什麼謝師,也不認識什麼顧家,老朽只是這裡的一個教書先生罷了。”

雖說在他兒子做出那些事情後,便再也沒人願意將孩子送到他跟前接受教育就是。

自嘲一笑的謝師,渾濁的眼裡是苦澀。

誰能想到他謝成澤,早年在京城意氣風發,教出一堆中舉的才子來,就連狀元郎也是他的弟子。

本該是衣錦還鄉,卻被自家那個孽子牽連,落到如此地步。

就連他那可憐的兒媳婦,也不得不跟著他這個老頭子受苦。

他自詡京城第一師,自詡桃李滿天下。

可他親自教出來的兒子,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如此,如此他怎擔得這一聲謝師啊。

正如那些人對他的諷刺。

謝師……早已經是過去。

現在站在這裡的,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將死之人。

他不肯認下自己的身份,顧夷安還想再說些什麼,李歲歲扯了扯他的袖子。

老人家心結未解開,現在說什麼都是白費。

不過這是她想要尋找的名師,自然不會就此放過。

“嬸嬸,還有謝爺爺。”

小姑娘可比顧夷安更容易令人親近許多。

她走到兩人面前,笑的可愛:“我口渴了,可以讓我進去喝杯水嗎?”

眼巴巴的看著兩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面沒有任何壞心思。

樓娘猶豫一下,看了眼自家公公,點頭了。

“好,進來吧。”

這一進,自然是所有人都跟著。

院子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那些令人不爽的窺探眼神。

李歲歲目不斜視跟著人走進屋子裡。

裡面的擺設很簡陋。

一張桌子,四張椅子。

桌子上還放著一套上了年頭的茶具,除此之外,就是滿地的木凋。

那些木凋,是樓娘所作。

看堆積的這麼多,就知道不好賣。

“你們坐。”

“爹,我去倒水。”

樓娘走向廚房,李歲歲則是仗著自己是小姑娘的身份,彎腰看著地上的那些木凋。

“夷安哥哥,這個買回去放在酒樓裡如何?”

那是一個財神爺,別提多威武。

“行!”

顧夷安一口答應,而李歲歲見到,顧夷安身後那破財鬼翻著白眼,奄奄一息。

有個李歲歲鎮著他,再請回來一尊財神爺,他還怎麼破財啊。

嗚嗚嗚,當鬼的這麼卑微嗎!

“這個給歡姐姐店裡,這個可以給一水哥哥店裡。”

提起這個,李歲歲一連串的報出很多人名字。

顧夷安只是負責點頭,漠叔更是自覺拿出錢袋子準備掏錢。

這動作,讓本苦大仇深的謝師臉上有了動容。

他的身份被人認出來,可這些人沒有勉強自己認下。

反倒是以這種方式幫助自己。

他們給了自己體面,他又怎好在繼續冷著臉呢。

而等樓娘回來,見到的就是自家公公這一個月來的第一個真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