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跑去後院,囑咐陳喜看好鋪子,然後提著棉袍的長襟,就奔了過去。

佳音站在布莊門前,眼見裡邊叮叮噹噹,一地狼藉,心裡的惡氣總算都撒出來了。

打砸也不是誰家專利!

陳家敢帶人到碎金灘撒野,那就要做好自家也被同樣對待的準備!

說起來,陳家家底還真是不薄。

一條商街居然有三家鋪子,一家布莊,一家書畫鋪子,還有一家酒樓。

今日不把陳家老底鑿穿,就不足以震懾魑魅魍魎!

彭掌櫃跑到跟前的時候,鋪子外邊也聚集了大批的看客。

他不等問幾句,小翠等婦人高聲討伐陳家,他也就聽明白了。

他趕緊上前行禮,“東家,奴才不知家裡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沒能趕去,還望東家恕罪。”

佳音搖頭,說道:“城裡城外相隔很遠,不知道也正常,你們顧好白雲間就行!”

正說著話兒的時候,巡街的城防軍小隊就到了。

眼見有鋪子被打砸,他們肯定要攔阻問詢啊。

彭掌櫃趕緊迎上去,說明原委,又塞了一塊銀子。

陳傳就是城防軍的統領,只不過他兒子出事之後,一直請假在家。

按理說,如今陳家的鋪子出了事,城防軍該盡心盡力維護。

但彭掌櫃說了,聖旨到了碎金灘,陳統領要服半年苦役。

那陳傳之後還能不能回到城防軍,也不一定了……

城防小隊的隊長也是個心思靈活的,囑咐手下人馬在這裡守著,他則跑回去報信兒了。

新都如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一個差事恨不得百十人盯著。

如今陳傳犯了錯,正是好機會。

起碼副統領接到陳家倒臺的訊息會很高興,趁機把這個副字去掉。

他這個報喜鳥也能跟著沾點便宜……

這般,城防軍別說護著陳家的鋪子,反倒跟在後邊看起了熱鬧。

老黑等人出了布莊,奔去書畫鋪子,出了書畫鋪子又砸了酒樓!

布莊和書畫鋪還好,人不多。

酒樓卻是坐的半滿,突然出了這樣的變故,食客們不用付賬了,自然就要問個清楚。

於是,陳家踢到鐵板,康樂郡主怒而發威的訊息,瞬間就傳遍了新都。

有人說陳家行事太極端了,刑部不曾調查出結果,怎麼就認定李家有罪做出抬棺上門這樣的噁心事。

也有人說李家得理不饒人,應該體諒陳家喪子亡母之痛,即便陳家有錯,也該容忍一些。

但無論世人是公平,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佳音是狠狠出了一口惡氣,碎金灘也多了百十個苦力……

而陳家也終於聽到訊息,知道男人們和奴僕都被留在了碎金灘!

三個妯娌徹底慌了!

老太太還在停靈,等待發喪。

孫輩兒裡兩個小子,一個在外,一個橫死,剩下幾個沒成親的丫頭根本沒用處!

三個男人若是半年不能回家,陳家可就徹底垮塌了!

不止這些,被留在碎金灘的陳家奴僕還罷了,其中的三十多老兵卻不是奴籍啊。

如今,老兵的家裡人都找到大院兒哭訴不停。

“大夫人啊,我們家老侯都五十多歲了,可做不了苦役啊!這是要了他的命啊!”

“是啊,大夫人。先前說好的,只是跟去壯個聲勢,也沒說會這樣啊,家裡頂樑柱就這麼沒了,讓我們一家怎麼活啊!”

“一家子都指望男人養呢,嗚嗚,缸裡已經沒有米了!”

原本家裡是陳傳夫人在管家,如今她雙手摺斷,疼的半死,根本顧不得這些人了。

陳二夫人趁機拿了庫房鑰匙,接管了差事。

但她又捨不得給這些人家銀子和糧食,推脫過幾日再說,家裡正亂著,顧不上他們。

待得這些人家不情不願的走了,她就開始往自己一房巴拉好東西,然後偷偷送回孃家,讓孃家兄弟幫忙藏起來。

她同二老爺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嫡女和兩個庶女。

老太太過世了,陳家分家是必然的,提前先佔一些好東西才是明智的選擇。

退一萬步說,若是陳二老爺有什麼事,她帶了閨女就走,也有家財傍身。

主子如此,奴僕們看在眼裡,自然也是人心惶惶。

有便利的貪汙銀錢,虛報賬目。

沒有便利的,就尋些東西帶出去偷偷賣掉。

大樹將倒,猢猻們都為自己打算!

陳大夫人的孃家在西南邊陲,想尋人幫忙也尋不到,只能每日關在佛堂。

一時間,偌大的陳家像個亂糟糟的市集一樣。

這般情形下,靈棚裡的老太太屍首就沒人認真照管了。

夜半時候,摸進來幾個人進行屍檢,也無人發現。

甚至家裡少個婆子、小廝之類,更是沒有引起任何人關注……

無論悲歡,日子總是在不緊不慢過著。

一晃又是三五日,一場風雪過後,大地被覆蓋的越發嚴實了。

這晚,侯爺回到了村裡,李家直接煮了火鍋,方便又暖身。

暖房裡的青菜,上次被易總管拔走兩筐,就是果子也摘了不少。

但佳音有空間小院兒做後盾,怎麼會缺了家裡的吃喝?!

照舊是開了兩桌兒,堂屋的大圓桌子中間放了黃銅的鴛鴦鍋,一邊麻辣骨湯,一邊是營養菌湯,都是燒的沸騰。

四周放滿了翠綠的青菜,白生生的魚丸,青色的蝦滑,紅彤彤的羊肉片,墨色的木耳,真是豐盛的差點兒壓塌了桌子。

東屋的火炕上放了大方炕炕桌兒,李老太帶了陶紅英、佳音、文娟和溫夫人,還有冬梅、瓊嫂子、田嬤嬤和何嬤嬤都一起圍著桌子,吃的熱鬧。

水靈和水雲在地上照料,吃到一半,她們也被李老太攆去灶間同鄭禾他們一起去熱鬧了。

李老太問兒媳:“後邊也送了銅鍋過去?”

陶紅英燙了一勺蝦滑給閨女,笑著應道:“是啊,娘。原本想請村長大叔和趙叔他們過來吃的,但天黑路滑,也是太冷了,怕他們喝了酒回去再摔到。

“索性把東西送去,又加了一罈子酒,連劉鏢頭一家,還有蕙娘母子三個,都能一起吃個熱鬧。

“就算大叔他們喝醉了,直接就睡,也省得咱們惦記了。”

“對,還是你考慮的周全。”李老太點頭,誇讚兒媳,“人老了就怕摔,躺炕上幾個月也就活到頭了。”

溫夫人笑道:“我看著,平日村長大叔和趙叔幾個腿腳還挺靈便,這幾日陳家那些人在挖溝渠,大叔他們整日跟著,吆喝的中氣十足。”

眾人聽得也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