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靈魂衰竭

金竹市。

周塵從熟睡中醒來，茫然看著陌生的天花板，繼而起身環顧起四周，發現這裡並非自己熟悉的臥室，而是一間病房。

這是哪？我不是在家睡覺嗎，怎麼會在這裡？

周塵迷茫思考，懷疑著人生，就在這時，他愕然發現自己腦海深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

當收束意識，集中注意力，就能發現那輪廓是一個——

——玻璃瓶？

啥玩意？？？

不等他從錯愕中回神，一個個記憶片段便如狂潮般洶湧而來。

周塵，金竹市人，金竹大學大三學生，父母在五年前死於“腐化者”作亂，靠著下發的撫卹金才能順利上完高中並且考進大學……

前段時間以優異的成績和表現透過了群星會的校招，是進入群星會實習還不到一個月的新人……

兩天前正式完成群星會長達兩個星期的入職培訓，與其他新人組隊第一次出任務，目標是抓捕一群走私犯，結果本應順利完成的“測驗”，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

他們遇到了一名“腐化者”。

經過極其慘烈的戰鬥，縱使及時傳送求救訊號，十二人的小隊到最後也只有六人倖存，而包括他在內的六名倖存者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汙染與靈魂創傷。

有三人在接受治療時惡墮腐化，被群星會幹員當場擊殺，後又有兩人死於靈魂崩潰，最後只剩下他一人從鬼門關裡爬了出來。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迎接他的卻是來自現實的拳打腳踢。

身體損傷，精神汙染，以及足足二分之一靈魂被腐化者吞食所引起的靈魂衰竭……

簡直是絕症纏身，隨時都有可能全村吃席。

地獄開局啊……周塵揉了揉發脹的眉心，確定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不過更加準確的說，應該是覺醒前世記憶、靈魂轉世之類的情況。

因為他與原身都是“周塵”，無論姓名、相貌還是性格都一模一樣，如今前世今生的記憶正在逐融合，就好像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根據記憶以及現階段的境遇，周塵確定這個世界是存在“靈魂”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的。

他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在兩天前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意外遭遇腐化者，被吞食了一半的靈魂，因此患上了靈魂殘缺綜合徵，伴有嗜睡、健忘、抑鬱、沒精神、壽命不長等一系列後遺症狀。

如今他那脆弱的靈魂正逐漸衰竭，猶如日漸枯黃的樹葉，等到徹底乾枯的那一天，靈魂就會變得像枯藁的落葉一樣酥脆，迎來無法阻止的崩解。

還有源自靈魂深處的虛無感……

他摸著胸膛，靈魂殘缺所帶來的空洞如深淵般將他包裹、吞噬，內心空空蕩蕩，迎來無邊無際的空虛，彷佛失去了人生的意義，以至於每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充滿痛苦和煎熬。

缺少了一半靈魂，哪怕是群星會最先進的醫療技術都束手無策，只能讓他在這段時間吃好喝好，免得走的時候心有不甘，一怒之下惡墮成腐化者。

對了，腐化者是什麼東西來著？周塵努力消化著記憶，很快就回想起了對應的知識。

——舊紀元末期，科學家肯定了靈魂的存在，指出人類在覺醒成為昇華者後，就能直觀感受到自己的靈魂，並且擁有不可思議的非凡能力。

但似乎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在昇華者出現的同時，一種名為腐化者的畸變生物就此誕生。

它們邪惡、扭曲、貪婪、瘋狂、殘忍……以人類的血肉靈魂為食，並且，高等腐化者還能散播精神汙染，使人類腐化惡墮成它們的同類。

舊紀元……昇華者……腐化者……亂七八糟的龐大知識一股腦湧了上來，周塵捂著額頭，用了十幾分鍾才徹底消化記憶，理順了兩段人生。

舊紀元指的是曾經的人類文明，毀滅於一場可怕的末日災難，距今已有二百多年。

如今是新曆234年，人類文明早已恢復元氣，甚至更勝以往。

這都是因為昇華者的出現。

自舊紀元末期開始，人類中出現了一批擁有非凡力量的“昇華者”，他們覺醒了各式各樣的能力，譬如隔空移物，操縱水火，控制心靈……

正是有昇華者的存在，人類才能在危險的末世中苟延殘喘，並在短短几年時間裡恢復科技樹，建立起新的秩序。

而隨著城市的建立與文明的恢復，人類開始逐步向外界探索，結果卻在曾經被毀滅過的土地上，發現了一座又一座被迷霧籠罩的神秘禁區。

對於禁區，周塵瞭解的並不多，作為剛剛入職群星會的新人，他的許可權級別最低，僅僅是知道有這種東西罷了。

同樣僅限於知道層面的，還有具備非凡能力的特殊物品——禁忌物。

每件禁忌物都有著不同的能力，有的過於神奇，有的過於危險，有的過於重要，一旦被邪惡之人得到，將造成巨大破壞，所以必須嚴加看管，謹慎對待。

群星會作為掌控世界運作的龐然大物，手中掌握著無數禁忌物的情報，並且收容了數不勝數的禁忌物。

他們根據危險程度將禁忌物劃分成了abcd從高到低四個等級，如今已經成為了全球公認的禁忌物編號。

說起禁忌物，這個瓶子應該也算吧……周塵仔細觀察著腦海中的玻璃瓶，試圖找出這玩意的用法。

他可以斷定，以前自己腦袋裡絕對沒有這玩意，直到另一段人生記憶覺醒之後玻璃瓶才出現，這種奇異的物品恐怕只能是禁忌物。

可是……這玻璃瓶究竟是怎麼來的？有害還是無害？是否和自己的前世記憶有關？自己的前世又是否來自舊紀元？

一個個疑問自心中升起，周塵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最後長嘆了口氣，想那麼多根本沒用，因為他快要死了。

根據檢查報告所述，以他現在靈魂衰竭的速度，不到七天時間，靈魂就會徹底崩潰。

繼而迎來死亡。

在這期間，他還將承受靈魂殘缺所帶來的遠超一切肉體疼痛的折磨，最終在煎熬中痛苦死去。

死亡已經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在臨死前還要承受非人的痛苦。

死期將至，周塵只能感到深深的絕望與無助，他還年輕，他不想死，他想活著，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還有很多東西沒有體驗，甚至連女朋友都沒談過，就這樣死掉的話絕對會死不瞑目……

可是冰冷的現實並不會因為他那渺小的意志而改變。靈魂衰竭早已化作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掛於他的頭頂，等死亡倒計時歸零，就會毫不留情地落下。

剩下這短短七天左右的時間，已是他人生最後的時光。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早晨七點三十分。

當牆上鐘錶的指標準確指到這一時間後，病房大門開啟，一群醫學者魚貫而入，無微不至地檢查著周塵身上的所有狀況。

要知道，周塵那兩位靈魂受創的隊友早已因靈魂崩潰而死，而他可是失去了足足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靈魂，結果居然沒有當場去世，也沒有變成痴呆或是植物人，而是生命力如蟑螂般頑強地活了下來，堪稱醫學奇蹟，以至於各大醫學者都爭相前來為他檢查。

不過這群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醫學研究中的死宅情商實在太低，老是念叨著什麼：“他竟然還活著”、“怎麼看都救不了啊”、“完全沒救了呢”、“竟然還沒死”之類的話。

氣得周塵差點垂死病中驚坐起給他們一人來上一拳，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大不了到時候讓他們拔氧氣管，好歹還能死個痛快。

半個多小時後，檢查結束，還沒過多久，各個部門的醫生就拿著各種檔案、證明、協議書進來找他簽字，到最後連解剖科都來人了。

看著面前印有解剖二科蓋章的遺體捐贈登記表，周塵心情複雜，曾經的他哪會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籤這種協議。

“我記得解剖二科不是專門研究腐化者的麼，怎麼也想要我的遺體？”

“啊……今年科室剛開的新專案，我們開始研究靈魂領域了。”臉色透著病態蒼白的女學者左右看了看，像是在防備什麼人，“這是先做個預定，免得你死了之後幾個科室互相扯皮，到時候錯過最佳解剖時機就不好了。最近素材稀缺，幾個科室都快搶瘋了，求求你簽了吧。”

周塵深吸了口氣，瞪著對方：“我要是沒死呢？”

“沒死不是挺好的嘛，只有死了以後屍體才歸我們。”女學者說著瞄了眼手裡的病歷單，“不過你這症狀……呃，沒事……”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總感覺你在盼著我變成解剖素材一樣……周塵心裡腹誹，輕嘆一聲，在登記表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算了，就當死後為人類做貢獻……

可就在這時，他整個人為之一怔。

腦海中的神秘玻璃瓶裡，自虛無中浮現一粒渺小的星塵，真的只有灰塵那麼微細，卻如黑暗中的螢火，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