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神……”

林雅聽到這個名字後的第一印象,就是童話故事中能夠實現人三個願望的神奇燈神,可對方看起來並不符合燈神的形象。

她捏著衣角,有些緊張的詢問:“您需要我做些什麼?是要我奉獻靈魂取悅您嗎?”

別把我當成邪神啊,小姑娘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周塵雙臂置於扶手上,十指交叉,輕笑道:

“我對靈魂不感興趣,呵,只有深淵裡的傢伙才會喜歡。”

“那您……為什麼要救我?”

“因為你在祈禱。”

林雅一下子愣住,低下頭,抿了抿嘴,將雙眼中的情緒隱藏在了凌亂的長髮後。

“謝謝您……”她輕聲道謝,聲音細若蚊鳴。

“不過,我是個喜歡等價交換的人,我救你一命,所以你必須付出對應的代價。”周塵悠然說道。

“我,我只有靈魂可以給您,或者,我的身體……如果您需要的話……就拿去吧。”林雅低著頭,語氣充滿卑微,在她看來只有這樣才能報答救命之恩。

這姑娘怕不是心理有點問題……周塵暗中皺眉腹誹,表面上笑著豎起一根食指:

“我想你誤會了,林雅小姐,我只想要聽一個故事。”

“一個……故事?”

“對,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可以是你從別人那裡聽來的,也可是你自己親身經歷的,總之,只要有趣就好。”

他打了個響指,林雅身旁,沉重的黑曜石座椅自動拉開。

“請坐吧,林雅小姐。”

“是……”

林雅有些拘謹地坐下,看起來畏畏縮縮的,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小聲說道:“燈神先生……我沒有聽過什麼有趣的故事,我,我能講一講我自己嗎?”

“可以。”周塵頷首。

“感謝您的寬容。”

她頓了頓,輕聲說:“我出生在一個信仰生命女神的家庭……”

上來第一句話就讓周塵眼角一跳,搶教徒不會引來生命女神的注視吧?

但很快,林雅的話就打消了他的顧慮:

“我的媽媽曾是忠實的女神信徒,但她在我七歲那年死於疾病……很可笑吧,生命女神的信徒竟然會死於疾病。

在我媽媽去世後,爸爸性情大變,開始酗酒,變得暴力,時常會打我、罵我……我只好住校,不敢回家,可是我在學校裡也被人欺負……”

“後來,爸爸也死了。”

林雅沒什麼感情波動的說:“也是死於疾病。”

“沒過多久,我也患上了重病,難受的像要死掉一樣,我學著媽媽的樣子向生命女神祈禱,但毫無作用,直到三天後,我自己痊癒了。

從那以後我經常會發高燒,有時候燒得湖塗了甚至會夢遊。

有一次,我住在醫院,晚上險些殺掉旁邊床位的病人……那位病人說我像魔鬼一樣可怕……”

“我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醫生卻說我很正常,只是發燒燒湖塗了,所以我又被放了出來,但我已經不想再回去上學了,她們總是無故欺負我……”

“於是,我跑了出來。”

“我自由了,每天去當臨時工就能滿足溫飽,不用再捱打,不用再被人欺負,不用再被人刁難……

但我的病也越來越嚴重,很多地方都不敢再要我,怕員工被我傳染。

一週前,我來到金竹,本想先找份工作,但病情突然發作,這次持續了足足五天,如果不是您,我恐怕已經死了。”

似是回憶起了生病時那種無力的痛苦,她的雙手攥緊衣物,聲音微顫:“每一次發燒我都難受的想死,我曾無數次祈求生命女神治癒我的傷病……我曾祈求過每一位神,但她們從未有過回應,只有您……”

“只有您……”

“只有您對我施以援手。”

林雅鼓起勇氣,目光熱切地看向“燈神先生”:

“我知道我的故事沒有任何精彩的地方,您如果不滿意的話,可以隨時取走我的靈魂,我的命是您救的,它歸您所有。”

“為什麼一定要糾結於靈魂呢?”

周塵輕嘆:“我猜,你是不是從某些地方聽說過,除了幾位正神外,但凡是自稱為‘神’的東西,都是邪神?”

林雅點了下頭,眼神堅定:“如果您是邪神的話,我也無所謂,您可以任意的使用我。”

哪怕是,讓我墜入黑暗的深淵。

因為你是唯一對我伸出援手的人……

不要說的這麼讓人誤會的話啊……周塵敲了敲黑曜石圓桌,語氣略顯肅然:

“那麼,林雅小姐,讓我再強調最後一次——我對靈魂不感興趣。”

“至於你的故事,勉強算是合格了吧,因為有些事情,連你自己也不知道。”

“您是什麼意思?”林雅眼神中滿是不解。

“你與你父母所患上的疾病,其實是一種詛咒。”

周塵解釋道,手指微抬,一個被白色鎖鏈封鎖的黑色骷髏頭緩緩升起,散發著濃厚的黑暗詛咒氣息。

林雅神情愕然:“這是……”

“你這些年生病的罪魁禍首,一種偽裝成疾病剝奪生命的深淵咒術。”

在將林雅拉入這片空間的瞬間,這根植於她靈魂深處的詛咒也被一併帶了過來,周塵被嚇了一跳後,果斷以白色霧氣的力量無情鎮壓。

“什、什麼?詛咒?”林雅有些不敢相信。

“這種詛咒普通人一旦沾染,一次病症就足以致命,而你卻因強大的求生欲覺醒,成為了昇華者,與詛咒抗衡了這麼多年。”

周塵對此表達了讚許:“你對生命的渴望令人佩服。”

他承受靈魂殘缺的折磨已有一個月的時間,雖說早已適應,但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煎熬,所以他很能體會林雅曾經歷的痛苦。

“是……這樣嗎……”

林雅死死盯著那顆黑色的骷髏頭,似乎想通了一切,眼神逐漸變得空洞、冷漠。

這便是在幾年時間裡將她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東西。

就是這個東西……

就是這個東西,奪走了她的父母。

奪走了她本該幸福的人生。

她的內心沒由得升騰起一陣強烈怒意,想要將那顆骷髏頭徹底砸得粉碎!

周塵意念一動,被封鎖的深淵咒術便漂浮到了林雅面前,又適時具現出了一柄鐵錘。

“感謝您的恩賜……”

林雅起身,聲音顫抖的握住了鐵錘。

緊接著,她發瘋似的砸向詛咒具現,宣洩著積蓄了數年的憤怒、悲傷、痛苦、絕望……

直到將詛咒具現砸得粉碎她才停下,喘著粗氣,早已淚流滿面。

她終於報仇了。

可是她已經不再有家。

一切都回不去了。

“讓我做您的虔誠信徒吧。”她如是說。

周塵微微搖頭:“不,不需要,你有自己的人生。”

“從今往後,你的人生將擁有無限可能。”

他隨即就要切斷聯絡,將對方送走。

“等等,燈神先生,等一等。”

似乎是看出周塵想要將她離開,林雅連忙問道:“我該怎麼才能再見到您?”

周塵只是神秘微笑:

“我會一直注視著你。”

緊接著,他切斷了聯絡,林雅的身影迅速消散。

“呼……終於搞定了,本來只是想救她一命,怎麼差點弄出來個狂信徒,可別真搞成邪神被群星會給剿了……”

周塵往後倚靠,長舒一口氣,接著看向許願瓶,頓時呆住。

好多星子!

·

橋洞下。

林雅緩緩甦醒,她不再發燒,不再畏寒,不再打哆嗦,高燒就這麼奇蹟般的褪去,就連長時間沒有進食與飲水的症狀都消失不見,整個人充滿活力。

彷佛迎來了新生。

她茫然起身,環顧四周,等意識徹底清醒後,才確定剛才經歷的一切都不是幻境。

——從今往後,你的人生將擁有無限可能。

——我會一直注視著你。

燈神先生的話迴盪於她的耳邊,令她臉紅心跳,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燈神先生……她會一直看著我嗎?”

媽媽,我終於找到了。

找到了我的信仰。

找到了我的……

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