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周塵大腦當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久不見啊,周塵。”

黎曦夜看著他,有些疑惑的問,“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你了?”

“沒……沒有……”周塵結結巴巴的發出聲音,按理說他這個時候應該上去給黎曦夜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但艾琳正抱著他哭,死不撒手,處於宣洩情緒的階段,不好打斷……

“沒有?”

黎曦夜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還有他懷裡的艾琳,“可是我看你很忙的樣子啊,要不我過幾天再來?”

“別——”

周塵努力展現出滿懷真誠的笑容:“好久不見,曦夜,我很想你。”

“是嗎?”黎曦夜挑了挑眉,“可是,我看不出你有半點想我的樣子啊,尤其你這話還是抱著另一位女士說的。”

“……”

不知為何,周塵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他的預料,究竟是為什麼?再見黎曦夜、艾琳甦醒,明明是兩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為什麼兩件事情疊加到一起後會變成這樣……

就彷彿一場審判,讓人沒由得一陣心慌,冷汗直流。

終於,艾琳從情緒宣洩中稍稍平靜下來,察覺到現場氣氛不對,輕輕鬆開了手臂,離開周塵懷裡,她哭得眼眶通紅,滿臉淚痕。

黎曦夜起身,十分友善地遞過來幾張紙巾。

“謝謝。”艾琳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很抱歉打擾到你,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剛剛甦醒沒多久,記憶還停留在先前瀕死的時刻,孤獨、恐懼、寒冷、黑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只知道是周塵冒死救了自己,所以一見到周塵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感情。

“沒關係。”黎曦夜主動伸手,“艾琳小姐,初次見面,我叫黎曦夜,是周塵的兄弟。”

“兄弟?”艾琳與她握手,有些遲疑地打量了一番,不明白為什麼一男一女能當兄弟,兄弟不應該是男生之間的稱呼嗎?

“是啊,好兄弟。”黎曦夜一把攬住周塵的肩膀,露出颯爽的笑容,“不像嗎?”

艾琳怔了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介紹自己,“我叫艾琳·尹麗莎白,是……是周塵的朋友。”

“我知道你,周塵當時為了救你連命都賭上了,真是感人吶,你們的感情一定非常要好吧?”黎曦夜笑眯眯的說。

艾琳有些羞澀地垂下了頭:“也、也沒有啦,只是普通的朋友……不過、不過對我來說,周塵是很重要的人,他救了我的命,我、我一定會報答他的……”

突然,周塵感覺攬住自己肩膀的手臂變得格外沉重,一扭頭,就看到了黎曦夜近在遲尺的“和善”笑容。

他瑟瑟發抖,不敢說話,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旁邊一直澹定看戲的姜澈,後者平靜開口:“幾位,我該工作了,如果想寒暄的話,可以去隔壁的會議室。”

為什麼連你也不幫我!周塵欲哭無淚。

“能讓我和他單獨說幾句話嗎?”黎曦夜笑著問艾琳。

“……好的。”艾琳心裡其實有些不太情願,她想繼續和周塵說說話,但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行為給對方造成了困擾,就決定先平復一下情緒。

隨後,黎曦夜拉著周塵去了隔壁會議室。

關上門,寂靜的房間中,兩人對視。

“曦夜……”

沉默中,周塵低下頭,不敢再去看對方的眼睛:“對不起,我當時騙了你。”

“這句道歉倒是誠心實意,我接受了。”

黎曦夜伸手,挑起周塵的下巴,不容拒絕地強迫他抬頭,與他認真對視,“但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對我道歉,知道了嗎?”

周塵有些呆滯。

黎曦夜靜靜注視著眼前對自己來說變得有些陌生的相貌,直到很久後才展顏一笑,主動抱了上來。

抱得很緊很緊。

周塵感覺自己胸口壓上了一團重物,有些窒息。

黎曦夜長大了。

各種意義上的“長大”。

曾經的帥妹妹變成了帥姐姐,身材變得高挑妙曼,一頭中短髮幹練利落,身穿機車夾克,腳踩馬丁靴,冷冰冰的青色眼眸帶著凌厲的不羈與睥睨,渾身散發出一種經過千錘百煉後的自信氣質,又颯又御。

能被冠以“暴君”的稱呼,就足以看出她有多麼的強勢。

可是現在,在擁抱中,她彷彿又變回了當年那個少女,語氣變得溫柔軟綿,在周塵耳邊輕聲呢喃:“我真的好想你……”

周塵嘴唇翕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回以真摯而熱烈的擁抱。

寂靜中,時光流逝。

許久後,黎曦夜鬆開了手臂,後退一步,端詳著周塵的模樣,嘴角微微勾起:“臉怎麼紅了?”

“……精神煥發!”

“這樣啊……那要我幫你去把艾琳叫過來嗎?嗯?臉怎麼又黃了?你不會要說是防冷塗的蠟吧?”

黎曦夜玩味地笑了起來,“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倒是你在做賊心虛什麼?”

“我、我哪有!”周塵反駁,“肯定是我傷勢還沒恢復,所以才體寒虛弱。”

“是嗎?”

“肯定是。”周塵確信的說。

“那你可得好好修養。”

黎曦夜捏了捏他的臉頰,“在這等著,我去叫艾琳過來。”

說完,推門離去。

周塵愕然,這……這就走了?

他沒來得及多想,會議室的門就被人小心翼翼推開,艾琳走了進來,看上去情緒已經平復。

不過在看到周塵後,她忽然掩嘴驚撥出聲。

順著視線的落點,周塵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衣領。

上面有一道新鮮的唇印。

什麼時候——!

周塵瞪大眼,他竟然毫無察覺!

“你們……不是兄弟嗎?”艾琳驚訝的問。

“這個,說起來有些複雜……”周塵手忙腳亂地將衣領摺疊塞了進去,“咳,她是故意想讓我難堪,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恢復的怎麼樣?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

“醫生們說我恢復的很健康,沒有後遺症,靈魂擺脫了詛咒,非凡能力也可以使用了,我是治癒系哦。”

艾琳嘴角勾勒起釋然的笑容,“從今往後,我就自由了。”

再也不用遭受詛咒的困擾,不用擔心死亡帶走自己的生命,可以像其他人一樣無憂無慮地自由活著。

“恭喜你。”周塵由衷地為艾琳感到高興。

“這都是你的功勞。”艾琳走上前,輕輕抱住周塵,臉龐緊貼他的胸膛,彷彿這樣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淑女,可在這件事情上,她願意打破自己遵守的規則。

“謝謝你……”她喃喃道。

周塵揉了揉她的頭髮,問:“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準備先回一趟家,然後就……就要再勞煩你了。”

艾琳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耳根泛紅,“我想繼續在金竹待上一段時間,你能當我的導遊嗎?”

“樂意效勞。不過我的時間可能不是很富裕,最近我曠工的時間有點多,要是再翹班,姜澈肯定會殺了我的。”

“沒關係,只要你能當我的導遊就足夠了。”艾琳語氣中帶了些小小的竊喜。

·

“聊完了?”

回到姜澈的辦公室,黎曦夜正坐在沙發撫摸小橘,她瞥了眼周塵,澹澹說道:“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啊?什麼事?”

“我準備在你家住一段時間,籌備進階的事宜,順便和老朋友敘敘舊。”

她看向周塵身後的艾琳,微微一笑,“多多指教了,艾琳小姐。”

周塵眼前一黑,彷彿已經看到了即將到來的慘烈未來。

·

·

在遙遠的大洋彼岸,一個叫作“北卡羅共和國”的國家。

北卡羅共和國屬於禁區國家,禁區編號【041】,於新曆185年解封,國土面積不大,但盛產礦石資源,並且擁有肥沃的土地與龐大的森林面積,藉此成為世界經濟名列前茅的小國。

這個國家的階層非常畸形,只有國家首都附近的城市才算得上大城市、富人區,一旦離開首都地區,便是經濟落後的貧民區。

根據統計,北卡羅整體資產的百分之九十七都集中在那一批頂層富人身上,剩下的窮人平均收入不到五百塊,常年捱餓,飢寒交迫,頂層富人乃至國家高層都沒有將他們當成“人”來看待,瘋狂壓榨著他們身上的利益。

他們居住的貧民窟環境髒亂差,狹小擁擠,陰暗潮溼,極其容易滋生細菌病毒,歷史上這個國家發生過數次瘟疫,雖說最後都得到了解決,但每一次都有數以萬計的平民因此死亡。

如今,一場全新的瘟疫在北卡羅共和國蔓延開來。

——結晶病。

這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病症,潛伏期長達一個月,當這種怪病首次被發現時,就註定早已肆意蔓延開來,擁擠的貧民窟就是快速傳播的最佳地點。

得了結晶病的人,先是面板巨癢無比,大多數人都會一直抓撓,直至撓破。

而在撓破後不到三個小時,傷口就會出現結晶症狀,並在十二個小時內迅速蔓延全身,將骨骼、經絡全部結晶化,期間病人將感受到難以言喻的痛苦,超過七成患者在結晶化過程中疼死,而剩下的三成患者將要面對更加痛苦的折磨。

他們的身體器官開始逐步結晶,如果是肺部,就會呼吸困難,直至憋死;如果是腸胃,就會不停拉肚子,要麼餓死,要麼脫水而亡;如果是大腦那麼還好點,死的比較沒有痛苦……

僅用三天,北卡羅貧民區的醫療系統就被徹底擊穿,而富人區由於常年和貧民區隔絕,因此沒有大規模爆發結晶病,那寥寥幾例患者也能在先進的醫療服務下得到治療。

可貧民們得不到任何幫助,染上結晶病就意味著只能等死,沒染上的也跑不掉,同樣是在等死。

不甘心就這麼死去的貧民發起了暴動,除了富人區外的其他城市全部在短短几天內失去秩序,幫派組織橫行,到處都充斥著瘋狂、暴力與混亂,所有的醜陋與陰暗都爆發了出來。

宛如末世中的地獄。

無名診所。

戴著防毒面具的女醫生麻木地為面目扭曲地病人蓋上一層白布。

這是今天死的第二十七人。

這段時間裡,光是這一個小小的黑診所,就接手了超過二百個感染結晶病身亡的患者,連白布都不夠用了。

就連她培養的幫手,那名渴望成為醫生救治同胞的少年,也在五天前感染結晶病。

“——卡姐,我真的,真的好害怕,我看過感染者的樣子,他們疼的撕心裂肺,那副樣子……我真的好怕……與其,與其活生生疼死,不如讓我舒舒服服的死,卡姐,求你了,給我一個痛快吧……”

當時,那名少年跪在地上,手臂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晶化,大哭著向她哀求,希望她給自己一個痛快。

卡莉亞自然知道結晶病的恐怖,現在許多人在知道自己患上結晶病後都會直接選擇自殺,以免活受罪。

她別無選擇,只能強忍著悲痛,親手送走了相處數年的徒弟。

“該死的結晶病……”

卡莉亞咒罵了一聲,將新鮮的屍體裝進簡易裹屍袋,扔到堆積著屍體的小推車上,接著推著小車走出診所,在街上找到個挖好的大坑,將屍體傾倒下去。

焚燒廠早就燒不過來了,現在屍體只能在街上挖個坑就地焚燒,再過幾天別說白布了,連裹屍塑膠袋都得沒有。

回到診所,卡莉亞看向病床上躺著的病人,深深嘆了一口氣。

幸好這種病不會感染昇華者,她還有足夠的研究時間。

以她目前的研究結果來看,這是一場超凡瘟疫,因為那些結晶竟然蘊含著源質,這無疑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超凡瘟疫不會無故爆發,要麼是有人蓄意為之,要麼是出現了未知汙染……想要治療,就必須得找到源頭才行,呵,這跟做夢有什麼區別……”

卡莉亞無力地自嘲了一聲。

旋即,她看向視線中存在的系統面板。

【心願值:3點。】

“只有超凡才能對付超凡……”

她呢喃著超凡世界的真理之一,決定嘗試一番。

卡莉亞起身,來到一位症狀較輕的小女孩身邊,在心中許願:

“——我許願治好她的結晶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