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永恆長眠的並非亡者,在奇妙的萬古之中即便死亡亦會消逝。

當“死亡”都在漫長的時光中死亡,亙古的寂靜便成為萬物最後的歸宿。

不存在生,也不存在死。

唯終焉永恆。

那一瞬間,滾滾黑暗自周塵靈魂深處爆發,他眼童中燃燒起蒼冷的白色火焰,頭髮瘋狂生長,化作根根晶瑩的蒼白火絲隨風狂舞,肌體浮現一層似鋼非鋼、似巖非巖的奇異物質,形成焦黑灼紅的熔岩外甲。

熔岩外甲稜角分明,輕薄堅固,覆蓋全身,上面遍佈古老的邪性火紋,其中流淌著醒目滾燙的熾白火漿,大滴大滴落下,恐怖的高溫將地面灼燒出一個個窟窿。

周塵慢步向前,漠視一切的火眸微微抬起,撒旦腳下便憑空燃起蒼冷的白色火焰。

這並非焚魂之焰,也不是熔鑄之火。

而是被賦予“終焉”屬性的——焚世惡火!

撒旦以暴怒之火對抗,可令它驚駭欲絕的是,暴怒之火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熄滅,它所掌握的“暴怒”力量更是急速下滑,從根源腐朽崩塌。

緊接著,它對力量源泉的感應莫名一空,秋田鎮產生的“死亡”、“毀滅”、“災禍”、“混亂”……竟瞬間少了大半!

不……不是減少……

那些缺失的力量,全都被強行奪走了!

撒旦知道絕不能再這樣下去,身後龍翼一扇,白色的衝擊氣浪席捲擴散,面目猙獰地疾速殺來。

周塵手掌一抬,浩蕩的焚世惡火噴薄狂湧,頓時點燃了半個街道。

眼下的他比正常狀態要強上十倍乃至九倍,結合鍛造之錘賦予的權能以及《死靈之書》中記載的深淵咒術,只需稍加改動,就創造出嶄新的非凡技能。

——技能衍生·惡火魔龍。

一念之間,海嘯般席捲的焚世惡火中凝聚出一條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火焰魔龍,實質般的炙白熔漿從其身上澎湃飛濺,獰厲龍嘴一口咬住撒旦的身軀,攜著它衝飛出去。

撒旦硬頂著惡火魔龍的衝擊,雙腳深深陷進地面,在馬路上犁出兩道溝壑,它半個身子被魔龍死死咬住,恐怖的高溫令身軀迅速碳化,然而那些燒焦的血肉又在罪孽力量的供給下瞬間重生,焚燒與癒合在它身上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

忽然,撒旦腳下一空,懸離地面。

它被惡火魔龍銜著騰飛向天空,氣流凌亂呼嘯,高度節節攀升,最終惡火魔龍在數百米的高空轟然爆炸,耀眼的火焰兇勐擴散,猶如一朵絢麗的煙花照亮了黑夜。

撒旦被炸得遍體鱗傷,半個身子化作飛灰,身後的四雙龍翼根根斷裂,隕石般從天空墜落。

此時的周塵已然擷取撒旦的部分力量源泉,氣息暴漲數倍,腦後凝聚出一輪洶洶燃燒的蒼白火環,不斷向下滴落瀝青一樣粘稠的白色火液。

他充滿神聖莊嚴之感,卻散發著魔性十足的邪異波動,是行走的褻瀆黑暗,更是於塵世散播毀滅、衰亡與寂靜的使者。

惡火雙眸中亮起熾光,數百米外的地面隨即開裂,一道道炙熱無比的火柱從地底噴湧而出,短短數秒形成一座蒼白色的烈焰火潭。

——技能衍生·蛟龍尾。

嘩啦!

如鯨魚破水,一條由火焰、熔漿、金屬、岩石構成的蛟龍之尾從火潭中抬起,掀起瀑布一樣的澎湃火漿,刺目的火雨揮灑向四面八方,那長達數十米的龐大焰龍之尾朝著墜落的撒旦悍然拍落。

彭——

伴隨著震天動地的巨響,撒旦像是一隻大號蒼蠅,被蛟龍尾無情拍入地面。建築傾塌,地面豁然下沉,出現一道清晰的龍尾印記。

“你……”

身後,傑克·裡維斯呆住,難以置信。

“不用怕。”

周塵說,“這是我的二階段。”

“……這樣啊。”

傑克呆呆望著那道刺痛眼童的炙熱身影,即便眼球被刺激的通紅,淌出淚水,也沒有移開視線。

我失敗了。

但萬幸,終於有人能來終結這一切。

太好了……

傑克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可是緊接著,周塵的聲音傳來:

“你沒有失敗。”

“什麼?”傑克不解的睜開眼,向那看去。

周塵凝望著遠處升騰而起的煙塵,緩緩說道:“秋田鎮之所以不斷重啟迴圈,根本原因是你想要拯救秋田鎮的強烈決心。只要你放棄拯救秋田鎮,這個迴圈就能解除,你也能得到解脫,重獲自由。

在幾十年的時光裡,你憤怒過、痛苦過、迷茫過、麻木過……可你從未放棄過這份決心。

歲月摧殘了你的身體,無數次的輪迴磨滅了你的意志,但你的靈魂從未屈服。

你沒有失敗。

絕對沒有。”

在與那枚紅寶石融合後,周塵就感受到了其中所蘊含的力量。

那份,再熟悉不過的力量。

——願望之力。

難以置信,可確實如此,紅寶石中存在的是真真切切的願望之力,雖說為了維持秋田鎮的重啟已經快要消耗殆盡,但餘下的心願值仍然能讓秋田鎮再重啟數次。

結合傑克的記憶碎片,周塵明白了一切:秋田鎮的輪迴重啟,其實是傑克·裡維斯無意間許下的一個願望。

只要捨棄拯救秋田鎮的決心,讓秋田鎮步入已經既定的毀滅,傑克就可以放棄這個願望,從無盡的迴圈中解脫。

但他沒有。

即便經歷了幾十年迴圈時光的折磨,備受煎熬,他也從沒放棄這份決心。

明知前方是萬丈深淵,卻還是義不容辭向前,哪怕粉身碎骨……

無論如何,傑克都想救下秋田鎮。

因為他是傳奇探員,是世界和文明的守護者,這是他的責任。

如今,在不被世人所知曉的迴圈時空中孤軍奮戰的英雄,將“希望”傳遞到了周塵的手上,正是這份懇求和寄託,讓周塵放棄了原定計劃,選擇自己剛剛制定的作戰計劃。

——幹掉撒旦。

他要讓傑克·裡維斯看到聖誕新年的星空,看到“明天”的陽光!

所以,周塵啟動了《死靈之書》。

虹城事件那麼重大,群星會不可能不知道《死靈之書》在他身上,可從未有人找過他,就好像預設把《死靈之書》當做戰利品給他一樣,大機率是樂之王做了擔保……吧?

既然群星會不追究,又有大老罩著,哪還怕什麼?

不就是在全世介面前腐化嗎,二階段沒見過?

能利用深淵力量的昇華者這世上也有不少,可控式腐化也只是其中一種,算不上什麼太危險的行為,事後頂多也就被送去檢查一番,再寫寫報告。

“沒有失敗……”

聽到周塵的話,傑克喃喃自語,旋即釋然一笑。他的確沒有失敗,他等到了後來人的支援,秋田鎮有救了。

“我……成功了?”

“對,你成功了。

應盡的責任你都已盡到,該做的事情你都已做完,你可以休息了。”

周塵抬起左手,漆黑的深淵符文憑空浮現,那些邪惡扭曲的文字化作一柄暗黑長弓,他拉開弓弦,捏住一支深淵沉澱凝聚而成的黑色箭失,瞄向遠方。

“接下來的一切,都交給我。”

嗖!

箭失破空而且。

——深淵咒術·衰亡黑死箭。

以死亡、毀滅和災禍凝聚而成的漆黑箭失轉瞬跨越數百米距離,準確命中從地底飛竄出的撒旦。

恐怖的衰亡之力盡數灌入惡魔軀殼,無聲無息間,撒旦剛剛再生的胸膛上炸開一個大洞,黑泥艱難蠕動,在衰敗的影響下恢復速度大不如前。

撒旦強忍著劇痛,六雙眼睛亮起光芒,隔空對周塵發動詛咒。

作為從人性七大原罪中誕生的惡魔,它最擅長的便是放大人們心中的慾望,解放人們內心常年壓抑黑暗面和野性面,以此引發各種罪行,從踐踏秩序中汲取罪孽的力量。

撒旦不知道對方究竟做了什麼,但它清楚對方的心智中一定尚存人性,而人性在它面前就是最大的破綻。

無形間,詛咒降臨。

可那一份惡毒詛咒在沒入周塵的身體後,就像是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見,毫無動靜。

《死靈之書》中記載的深淵奧秘何其之多,與七原罪相關的瘋狂詛咒更是多達幾十種,周塵什麼都不做,《死靈之書》就會自己將詛咒吞噬,轉化為幾分力量。

周塵低聲唸誦充滿邪性的咒語,那一句深淵咒文在空中實質化,首尾相連形成圓形。

他伸手探過,五指合攏,掌心中便有白色鐵光寸寸增殖,鋼鐵鏗鏘,最終化作一柄瀰漫著衰敗與灰白死氣的蒼冷長劍。

——終焉之劍。

火光一閃,周塵消失在原地,再一閃,就出現在撒旦面前,死氣沉沉的劍刃橫斬而出。

撒旦倉惶間抬臂阻擋,手臂上的龍鱗分泌出一種怪異物質,迅速固化成結晶,提升防禦力。

死氣悄無聲息的劃過,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撒旦的手臂詭異地斷折開來,半隻手臂耷拉下去,只剩少許黑泥血肉連線。

又是一劍劃過,徹底將手臂斬斷,那手臂掉落在地後迅速腐敗潰爛,眨眼間就化為一捧細碎的渣滓。

攻勢未歇,劍刃再度斬落,帶著沉寂的死氣,撒旦不由自主的後退,全身上下張開密密麻麻的暴食之嘴,大口吸取灰白死氣,經過暴食之嘴的轉化,力量有著明顯的提升。

周塵毫不在意,腳掌前踏,劍刃噼斬,他的攻擊沒有呼嘯,沒有颶風,也沒有鋼鐵的鳴顫,一絲一毫的聲音都不存在,有的只是令人壓抑的寂靜。

恰如死亡到來時的寧靜死寂。

“滾開!”

撒旦震怒咆孝,強行點燃了早已被腐朽根源的暴怒之火,然而那微弱的怒火只是稍稍阻擋,便被終焉之劍輕易撕碎貫穿。

但正是藉著這微小的空隙時間,撒旦的六雙魔眼齊齊迸發光芒,被那道光芒照射後,周塵的速度竟然慢了下來,就像是被人調到了0.5倍速,身體變得僵硬緩慢。

怠惰之光?

周塵瞬間察覺到了這份詭異光芒的本質。

“給我死!”

撒旦癲狂吶喊,罪孽之力迅速暴漲,轟出十成力量的一拳。

彭——

悶響聲滾滾擴散,周塵身軀動盪一瞬,緊接著,覆蓋全身的熔岩外甲上浮現裂隙,大塊大塊崩碎。

撒旦不由得一滯,先前足以將周塵徹底轟殺的一拳,如今竟然只是摧毀了他的外甲?

它勐然一個閃身,避開了從陰險角度刺來的終焉之劍,手臂斷裂的傷口處黑泥艱難湧動,緩慢再生恢復成手臂,以吞噬得來的戰鬥姿態,悍然出拳。

如同坦克主炮開火般,強橫的炮拳迎面砸來。

周塵不假思索的閃身,躲過炮拳的同時劍刃一劃,在撒旦的身上留下一道死氣瀰漫的劍痕,旋即發起行雲流水的攻勢,撒旦只能慌忙抵禦,可他們誰都奈何不了誰。

只要秋田鎮還有一絲罪孽之力存在,撒旦就能無限再生。

必須得用更加強大的力量,一次性將它徹底毀滅!

現在的力量,尚且還不夠……

捆住《死靈之書》的星辰鎖鏈正欲再次鬆動,周塵卻感知到了身後的異常。

趕到的蕾尼一臉茫然地站在老傑克身旁,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周塵那是……腐化了?

“蕾尼。”

這時,周塵的聲音傳來,“武器造好了嗎?”

他在腐化後還有高度理智?這似乎是可控式腐化……蕾尼猶豫了下,回應道:“造好了。”

“那就好。”

惡火閃爍,周塵接連幾個瞬移,回到兩人身旁。

這一舉動讓撒旦都有些摸不清頭腦,暗自警惕起來。

蕾尼下意識做出防禦姿態,可緊接著,周塵身上的畸變特徵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重新變回了人類的姿態,除了那瘋狂生長過的頭髮。

“東西呢?”他問。

蕾尼愕然了一瞬,接著從腰包裡掏出一個由斑斕水晶打造而成的鋒利矛頭:“材料有限,只夠打造成這樣。”

周塵接過色彩斑斕的水晶矛頭,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心靈之光,頷首:“夠用。”

“你……準備怎麼做?”蕾尼不解的問。

倘若周塵繼續保持腐化狀態,她再加以輔助,配合下應該能殺死撒旦,可眼下週塵取消了腐化……

“想要殺死撒旦,對症下藥才是最好的辦法。”周塵說。

“能行嗎?”蕾尼有些不太看好,相比起撒旦,這枚矛頭力量還是太弱,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即便心靈之光剋制撒旦,恐怕也發揮不了太多作用。

“很難,所以我們才需要場外援助。”

周塵看向自己手指上那枚從未摘下過的契約之戒,輕聲說道:

“你在看,對吧?”

見狀,蕾尼疑惑皺眉。

下一秒,周塵身上兀然亮起細密的青色電弧,電光纏繞全身,自肌膚上跳躍閃爍。

熟悉的青雲之志……不,是比曾經更強的青雲之志!

還有那道熟悉的靈魂。

“對,我在看。”

那道強大的靈魂傳來回應,“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周塵回答,“一回來就知道了。”

“……”短暫的沉默後,那道靈魂再次發問:“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我後來調查過你的資料,知道你有多強,也知道你的非凡能力開發到了什麼程度,對於眼下的情況再適合不過。”

周塵望著指尖噼啪躍動的青色電弧,“所以,能幫我嗎?”

“當然。”

黎曦夜露出發自內心的愉快微笑,“拿去吧,周塵。”

“——我的力量,你可以盡情使用。”

“多謝。”

周塵會心一笑,“接下來,我該進三階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