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里納沿著陰影,蹲行到一個視線死角。

根據他對建築內外的觀察和計算,這片外人禁入的區域應該不大,頂多也就相當於外面的幾間棋牌室。

他用右手在眼前一抹,開啟了灰白視野。

環視一圈,他驚訝地發現,只有一個地方是有人的。

而且看外形輪廓的樣子,那裡可能是一個上下鋪的臥室,裡面的人正在睡覺。

這種外緊內松的狀態,讓瓦里納安心了不少。

畢竟他這一次的潛入可比先前潛入碼頭工會要難得多,也危險得多。萬一驚動了守衛,他們還能掏出幾把獵槍,那可就真的生死難料了。

瓦里納退出灰白視野,避開有人的臥室,搜尋其他地方。

他要找的是類似名單或者賬本一類的東西,用來說服澤瑞爾偵探接受自己的說法。

這裡一共有四間房,其中兩間是臥室,沒人的那一間裡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有人的那間想必也差不多。

第三間是一個小辦公室。

瓦里納進去以後關上房門,仔細檢查,重點搜尋辦公桌。

收穫是有的,但主要目的沒有達成——他只找到了30鎊的現金。

這個辦公室裡的賬本,內容都是酒吧和賭場的正常流水資料,對他來說沒有價值。

那麼就只能把希望放在最後一個房間了。

瓦里納開啟房門,發現這是一個雜物間,但是卻可能是四個房間中最重要的那個。

因為地下室的入口在這裡。

他再次進入灰白視野,確定入口附近沒人以後,這才輕輕抬起地上的蓋板,然後鑽了進去。

連線地下室的是一個木質樓梯,瓦里納發動了刺客的輕身技巧這才沒讓它發出“嘎吱”的響聲。

瓦里納沿著樓梯下行,很快就看到了看到地下室的亮光。

這個地下室做了隔斷,他只能看到最前面的一層,沒辦法判斷整體的大小。

亮光來源於一張方桌上的蠟燭,位於樓梯的正前方不遠處,旁邊的座椅上坐了一個昏昏欲睡的中年人,看上去應該也是一個守衛。

保險起見,瓦里納將他和旁邊的桌子連線在一起,這才大膽的走進光照範圍。

收穫來得就是這樣既突然又合理。

他在桌上發現了一本攤開的筆記——那就是他想要的名單。

瓦里納大略看了看,發現僅僅是最近半個月,這上面就記錄了五六十人!

他繼續往前翻,翻到他失蹤那段時間,也就是10月8號前後的記錄,發現那三天的記錄也有十三個人。

瓦里納拿起旁邊的鋼筆,參照其他記錄的格式,在其中的空位把自己加了上去。

“瓦里納,男,二十歲,識字。”

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筆跡模仿的不像而暴露,因為這本記錄上至少有十幾種筆跡。

把墨跡吹乾以後,瓦里納將筆記本收進自己的懷裡。

這下目的已經達成了,該想想怎麼收場了。

是深入地下室,把被關起來的人放出來造成混亂?還是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略一思考,瓦里納決定少生事端,直接離開。

就在他要開啟入口蓋板的時候,地下室深處忽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叫喊聲。

聲音很快就歸於平靜,但卻已經在他的心中激起了波瀾。

瓦里納改變主意,快步回頭,開啟第一層隔斷的厚木門,進入了地下室更深處。

惡臭的氣味撲面而來,瓦里納無聲地乾嘔了好幾次才勉強適應下來。

這是一個黑暗的、骯髒的、惡臭的地牢,目測面積不會小於上方的賭場,中間是過道,兩邊是鐵柵欄圍起來的一個個牢籠。

瓦里納走到聲音的發源處,發現那裡上演的戲碼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一個小小的蠟燭放在籠外,照亮了一小片區域,一個健壯的男人壓倒了一位女士,正一手捂住她的口唇,一手撕扯衣物。

周圍的牢籠裡也關了不少人,但卻沒有人出聲,甚至大部分人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這是關了多久?怎麼變得這麼麻木了?

那位女士也許是體力耗盡,也許是絕望了,也漸漸停止了反抗。

這時候,瓦里納出手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很簡單——用自己的鴨舌帽砸滅了蠟燭。

驚變突如其來,黑暗完全降臨這處地牢。

牢籠里正在興頭上的男人驚出一聲怪叫,但他顯然還是沒意識到危險,只是憑著記憶和感覺,向蠟燭所在的位置摸索過去。

當他靠攏到鐵質柵欄邊,伸手去摸索蠟燭的時候,一隻腳掌踩在了他的手上。

“誰?!”

男人驚問:“塔克嗎?”

“別亂開玩笑,會嚇死人的。”

回應他的是一把冰冷的匕首,乾淨利落地劃開了他的喉嚨。

男人再也不能說話,只能一邊發出“赫赫”的響聲,一邊在黑暗中,驚恐得等待死亡的到來。

他甚至沒辦法知道,是誰用麼殘忍的手段殺死自己。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失,在這個拘禁了數十個人的黑暗地牢裡,有兩個人在等待死亡的降臨。

瓦里納在等待中,領悟到一層新的扮演守則——“刺客”不止是要殺人,更要讓人感知到死亡的恐懼。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生死也是世間最大的公平,而“刺客”就是在暗處定人生死的那架天平。

所以,應該讓人像恐懼死亡本身那樣,恐懼“刺客”。

男人倒下,他的血流盡了。

他死了。

瓦里納沒有立刻去解救這些可憐人,而是繼續往深處探索,因為他發現,男人似乎不是從酒吧裡進來的。

走了一段距離,瓦里納發現前方牆壁被挖開了一個一人寬的通道。

他終於明白了,那裡應該是通向附近的另一棟房屋。

或者……下水道!

他決定繼續前進,揭曉最後的謎底。

如果前方連通著下水道,那他就不必要原路返回,安全性大大增加。

瓦里納很快就走到了泥土通道的盡頭,而前方,正是下水道。

藉助雙重的黑暗視覺,瓦里納能很清楚地看到,連線下水道的左側牆壁轉角處,被磨擦的乾淨又圓潤。

顯然,靠左邊通向血瓶幫的其他據點,這還是一條常用通道。

瓦里納返回地牢,寫了張紙條,把它和蠟燭以及男人的上衣外套一起,丟到那位女士身上。

離開前,他只說了兩個單詞:“點燈,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