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沒有養過崽,餘枝也知道小崽子是聰明的。

有時候她無意中說過的話,她自己都忘記了,小崽子卻能記住。她給他讀過“三百千”,過幾天他就能背給她聽了。

他現在------已經磕磕絆絆地自個能看書了。有時候遇到不認識的字問她,餘枝------

她能說她也不認識嗎?

於是,母子倆一起查工具書,結果小崽子翻得比她還快。也就小崽子現在年紀還小,好湖弄,等他大一些,餘枝老母親的顏面何在?

餘枝不知道崽兒爹小時候是不是這樣,但她小時候絕對沒聰明成這樣。

長江後浪推前浪,她這是被她生的小崽子拍在沙灘上了?

餘枝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的同時,還十分欣喜。小崽子這般聰明,長大後肯定會有出息,她這個娘是不是就能提前過上退休養老的日子了?

只要想一想,餘枝就覺得日子有盼頭。

第二天早飯後,母子倆又扛著魚竿去釣魚,在他們家附近就有一條河,幾乎把半個石榴巷圍起來。

河水深不深餘枝不知道,但河裡肯定是有魚的,這幾年她家吃的魚都是出自這裡。一開始是餘枝一個人釣,後來便多了小崽子。

餘枝釣的是魚嗎?不,她是培養小崽子的耐性。

剛把魚鉤甩下水,就有人來找她了,“餘先生,大人請您去衙門一趟。”

來人是衙門的捕頭,姓王。

王家是安城本地的大族,王捕頭出自王家的旁支。

任何朝代,跟官府打好關係是十分必要的。而且,給官府幹活,就算沒有工資,隱形的福利還是不少的,所以餘枝一向挺積極。

“那行,走吧。”餘枝很爽快,把魚竿往河邊一放,就領著小崽子上了馬車。反正大家都知道是她的魚竿,不會有人給拿走的。

安城的知府大人姓袁,名文睿,三十出頭的樣子。這個年紀能做到知府,袁文睿本身的才幹是無容置疑的,其次就是借了家族的光。他出自京城袁家,雖然不是嫡支,但也是血脈很近的旁支。他本人出色,家族自然願意扶植。

再一個就是,安城位居北方,偏遠,人口少,不是繁華富裕的州府,倒也沒人願意過來,就被袁文睿撿了漏。

“見過大人。”

一進衙門,袁文睿就在小廳裡等著了。見餘枝行禮,他連忙站起來道:“餘先生莫要客氣,快快請坐,是袁某有事要麻煩先生。”

無論是從稱呼,還是招待的禮儀,處處都透著尊敬。

“見過大人!”一個小奶音突然響起。

餘枝尷尬地想扶額,袁文睿一怔,隨即就笑了。他看著繃著臉一本正經給他行禮的小崽子,說話的聲音都放輕了,“原來是舟舟,叫什麼大人,叫伯伯就行。明坤哥哥今兒沒去學堂,你去找他玩好不好?”

明坤是袁文睿的獨子,比小崽子大兩歲,今年六歲了,已經進學堂啟蒙了。

小崽子朝餘枝看去,餘枝點了下頭,鼓勵他,“去吧,走的時候娘去接你。”

“那好吧。”小崽子面無表情地點頭,還知道對領著他去找明坤的衙役說勞煩了。

袁文睿都忍不住誇讚,“此子聰慧!”

“大人謬讚了,不過是個尋常孩童。”餘枝謙虛著,她也很懵,她也沒教過他呀,小崽子在外人面前這一面------大概是天生的吧。

“餘先生,是這麼回事。城北出了一樁殺人命桉,鄰家買菜的婆子說幾天前見過有個生臉在他家牆外轉悠,根據婆子的描述,府衙裡幾個人畫像。婆子看了後,說有些像,又不太像。袁某實在無法,只好請先生出山,幫忙指點一二。”

袁文睿說著,站起身對著餘枝行禮。

餘枝連忙避開,“大人言重了,大人日理萬機,佑一方百姓平安,能為大人分憂,為緝兇略盡綿薄之意,是我的榮興。”

兩年前,餘枝給小崽子畫了一幅素描肖像,被袁文睿看到了,大為驚歎,直呼太像了,若是通緝犯的畫像都如此清楚明朗,那衙門緝拿真兇可就容易多了。

誰不知道警局是最忙的單位?尤其是刑偵科,遇到大桉幾天幾夜不睡覺都是有的。

餘枝可不想接這份工作,她不想加班,不想頭禿。

那就教徒弟吧,其實也算不上是收徒。整個衙門,無論你是捕快還是獄卒,只要你願意,都可以來學習素描。從-----畫盤子開始。

衙門裡的這些人,多半都是粗人,讓他們拿刀行,拿筆?那簡直比孫悟空的金箍棒還沉。

最後能堅持學下來的,也就四五個人,都是做文職活兒的,也都是本身有一些基礎的。

餘枝只要每七天過來給上一次課就行了,如此教了一年多,他們倒也畫得像模像樣了,餘枝才把課給停了。

“餘先生!”其他人早就等著了。

餘枝對大家點點頭,“那便開始吧。”

她站到畫架前,示意那婆子開始描述。根據她的描述,餘枝拿著特製的炭筆在特製的紙上作畫。

隨著婆子的描述,紙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個人的五官。

婆子看了看,道:“有七八分像了,眼睛,眼睛再兇一些。還有眉毛,那個人的眉毛更短一些。”

餘枝根據她說的把眼睛眉毛調整了一下,這下婆子驚呆了,“太像了,餘先生莫不是也見過那個人吧?”

張刑書無比欽佩,“餘先生不是見過真人,而是餘先生神乎其技。”他拿過畫像細細欣賞,“慚愧啊,我等比先生差之遠矣。”

其他人也都圍著看,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識了,但他們還是被這種像照鏡子似的畫技震撼了,紛紛贊:“餘先生有大才!”並虛心向她求教。

饒是餘枝臉皮厚,她也不好意思了。

素描而已,真沒什麼技術含量。

她高一的時候,一個班五十人,四十二個學過素描的,而且都在五年以上。

“無他,多看,多練,多找感覺。”餘枝木著臉道。

不行了,得趕緊熘了,再呆下去,她頂不住了啊!

太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