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門,離開寮房。

原本陳雲想回去繼續參悟《破迷正道歌》。

忽而他想到自己許久未和李四、張乾敘舊。

稍加琢磨,他朝藥園走去。

剛一走進去,陳雲便看見李四正帶著一名陌生的師弟在整理著藥材。

想來這位陌生師弟是王老志最近重新尋覓來。

陳雲跨過門檻,主動打招呼道:“李師兄。”

正在忙碌的李四聞聲,急忙抬起頭,旋即就露出略帶巴結的笑容,“哎喲,陳師兄你怎麼來了?”

說著,他還拉過那位陌生師弟道:“季師弟,快叫陳師兄。”

季師弟看上去老實巴交的,陪笑著道:“陳師兄。”

“季師弟,你好。”

陳雲並沒有因為自己成為嫡傳弟子倨傲,依舊像以前那樣笑道:“李師兄,你近……”

誰知李四連忙擺手道:“別,陳師兄,你可別叫我‘師兄’,如今你為嫡傳,按照規矩,應該我叫你師兄才是。”

說這話時,李四語氣充斥誠惶誠恐。

原本陳雲想和李四好好敘敘舊,未曾想對方態度大變,給自己一種魯迅時隔多年再見閏土般的感覺。

魯迅叫了一聲“閏土哥”,閏土卻回了一聲“老爺”。

對,那就是那種感覺。

陳雲一陣恍惚,雖然眼前的人依舊是李四,但卻不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李師兄了。

一時間,陳雲心中那些原本想說的那些話,好像被什麼擋住了似的,單純在腦子裡迴旋,卻始終再也說不出來了。

無奈,陳雲只好隨意和李四聊了幾句便告辭。

隨後,他又去看望了張乾。

法器堂。

張乾正專心致志教導新來的師弟,“……法劍,又稱寶劍、神劍、神鋒、七星劍、斬妖劍等等,例如這七星劍,長約兩尺,有鐵製與木製兩種……至於桃木劍劍身畫符咒,多用來驅魔,威力強大,姚師弟,可曾記牢?”

那胖墩墩圓滾滾的姚師弟用力點點頭,“嗯!”

陳雲站在門口未打攪,對於法器他了解不多,拜師儀式上鍾離權贈送了百年雷擊棗木劍,他這才稍微留心一點。

那柄百年雷擊棗木劍正式名稱為“赤金斬妖劍”。

據說鍾離權得道之前,曾用此劍斬蛟龍,的確威力十分的巨大。

只可惜陳雲如今還未曾修煉出真炁,無法發揮這柄法劍的真實威力。

正想間,耳邊傳來張乾聲音,“陳師弟……兄。”

姚師弟聲音亦響起,“見過陳師兄。”

“張師兄,姚師弟。”陳雲微微頷首回應兩人。

張乾倒沒有像李四那樣“糾正”陳雲的“語法錯誤”。

他熱情地搬了一張長凳到門口,“陳師兄,平日裡只有用膳時間才能見到伱,我和李四時常唸叨你呢。”

說著,他指了指凳子,“我們坐著聊會吧。”

說是這麼說,張乾卻未率先坐下。

陳雲感受到對方變化,只是沒有李四那麼強烈,或許是張乾隱藏情緒的功夫更好一些。

他不動聲色坐下,笑吟吟說道:“我也甚是想念張師兄。”

見到他坐下,張乾這才看似隨意,實則緊巴巴地坐下半個屁股。

兩人坐在那邊漫無邊際聊著。

大致都是聊以前的事。

諸如下山驅鬼那件事。

又或者平日裡大家空閒時候去山腰遊玩之類。

聊天期間,陳雲敏銳地發現,張乾雖然不像李四那麼巴結與惶恐,但態度亦變得恭敬許多。

這讓陳雲充滿了迷茫。

明明傳道觀教授的是“人人平等”思想。

為何人與人之間還有那一層可怕到極點的隔膜呢?

世俗他能理解,不論現代社會,還是當前這個世界,社會始終存在著階級,有隔膜很正常。

但道家思想人人平等,怎麼還是會變成這樣?

聊了半晌。

陳雲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道:“張師兄,我先走了。”

張乾連忙也起身,“好的,陳師兄你常來,我下個月下山,屆時咱們去西溝城吃一頓?”

聞言,陳雲不由一怔,頗為詫異地望了過去,“你下個月要下山?”

提及此事,張乾露出一抹苦笑,嘆氣道:“來傳道觀近五年,差不多是該下山去了,我等終究不是陳師兄你這般天資卓越,遲早要回歸世俗。”說著,他強顏歡笑道:“興許下山也未必是壞事,找個婆娘,生個大胖小子,怡然人生,不過如此。”

陳雲知道張乾志在長生,只是鍾離權不點頭,誰都沒辦法正式入門。

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好說道:“下山後,記得鴻雁常飛勿忘弟。”

“善。”張乾認真說道:“下月五日我西溝城設宴,你可一定要來。”

陳雲鄭重異常道:“屆時我一定前往。”

離開法器堂。

陳雲內心沉甸甸的。

他沒想到之前自己朝夕相處的好友張乾竟然快要下山了。

“雖然張乾對我態度變了,但到底朋友一場,他馬上就要下山了,我是否應該做些什麼?”

陳雲邊想邊朝內院走。

當走到制符堂的時候,他忽然止住了腳步。

對!

我可以為張乾和李四製作一些神奇的符籙!

陳雲雖然不善於表達內心,但為人十分義氣。

與其贈送金銀珠寶,還不如給一些能夠救命的符籙。

只是自己雖然會畫符,但不知道怎麼賦予符籙神奇的功能啊。

“我不會沒事,蔡如金不是知道怎麼做嗎?”

陳雲看了看裡面正在教導陌生師弟畫符的蔡如金,緩步朝屋內走去。

……

制符堂。

進去後,陳雲主動打招呼,道:“蔡師侄,在忙嗎?”

蔡如金與李四、張乾不同,他是正式拜過師的,陳雲不能亂了輩分,故而必須稱呼其師侄。

蔡如金早就發現他了,先前故意藉著教導新入門長工畫符當沒看見,其主要原因,就在前不久,他還以親傳的名義暗地裡給陳雲穿小鞋,如今對方卻成為師叔,他實在有點拉不下臉。

只是陳雲都找上門了,蔡如金自然不能不回應。

他抬起頭站直身體行禮道:“見過陳師叔,我這會確實有點忙,要教任師弟畫符。”

任師弟同樣作揖行禮道:“見過陳師兄。”

陳雲同樣回應了對方一句,然後又看向蔡如金,道:“我有一事想求教,不知你能否忙裡偷閒,與我稍微聊上一兩句?”

蔡如金道:“好的。”

言罷,他囑咐任師弟繼續看書,自己則一伸手,和陳雲來到了屋外。

外面。

蔡如金詢問道:“陳師叔,你有何要事?”

陳雲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下個月張乾便要下山去了,我與他交好,想在其臨行前,為他製作幾張符籙,然,我不知符籙如何製作,故而想向你求教。”

聽得此言,蔡如金隨口道:“你要什麼符籙,我一會幫忙製作吧。”

陳雲卻搖了搖頭,道:“我想親自給張乾製作。”

蔡如金驚奇道:“誰製作符籙不是製作,師叔為何一定要親為?”

陳雲微微一笑,“朋友一場,臨別贈禮,總歸親手製作有誠意。”

蔡如金一想也是,不過他隨即就皺起了眉頭,“請恕我多嘴說一句,我觀師叔身無真炁,恐怕想製作符籙很難。”

陳雲虛心求教道:“此言何解?”

蔡如金解釋道:“你有所不知,這符籙畫完之後需要注入真炁才能發揮作用,否則只能在使用時滴上精血才能讓符籙生效,然,人之精血珍寶也,誰捨得用在符籙上面?並且,越是厲害符籙,所需耗費‘炁’愈多,就拿那鍾馗符來說吧,常人哪怕抽乾精血,亦未必能夠召來鍾馗聖象破邪,你又未煉出真炁,這想製作符籙很難啊。”

哦,原來要注入真炁。

陳雲終於明白符籙畫完後到底要怎麼生效了。

他琢磨了一下,問道:“若是想製作靜心符需要耗費多少‘炁’?”

“靜心符是入門符籙,耗費的真炁並不多。”蔡如金仔細回憶片刻,“具體多少我沒辦法形容,但大概相當於九品法師耗盡全部真炁。”

之前聽王老志談過境界,陳雲大致明白九品法師是什麼意思。

因為有些道士入世進朝為官,皇帝會根據法力深淺不同賜官。

一般而言,下等法師為七品、六品官,中等法師五品、四品,上等法師三品,高功法師二品,教主封一品。

當然,這裡指的是煉精化氣階段,又或者擁有同等實力的道士。

而九品不在其列。

很顯然連下等法師境都未達到。

陳雲估計九品法師應該剛煉出真炁不久。

他心裡大概有點數了,再次問道:“鎮災辟邪符、百病回春符與平安消災符這些呢?”

蔡如金道:“鎮災辟邪符、平安消災符同樣九品法師一日能製作一張,若是百病回春符……恐怕得八品法師境才行。”

陳雲仔細詢問道:“約莫修煉出多少真炁算九品法師、八品法師?”

蔡如金笑著道:“若是尋常人,煉出真炁三個月能至九品法師,半年左右抵達八品法師,師叔天資優異,如果煉精化氣較為順利,也許月餘能達到九品法師,兩到三月至八品法師,具體我亦不好說,想知道是否達到此境界,使用觀氣術一看便知。”

這是陳雲第二次聽到觀氣術。

上一次是王老志將自己買來之時談論。

他眨了眨眼睛,道:“觀氣術該如何修習?”

“法門倒是很簡單,只是依舊要修煉出真炁。”蔡如金愛莫能助道:“師叔,要不等你修煉出真炁再來找我,彼時我將觀氣術秘訣給你?”

也確實,自己還未修煉出真炁,一切都空談。

陳雲頷首道:“好,今日謝謝蔡師侄你了。”

蔡如金道:“不礙事,你是我師叔,如金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稍微又閒談幾句,陳雲隨後便和蔡如金告辭。

在回內院的路上,陳雲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儘快從《破迷正道歌》中悟出煉精化氣法,然後在張乾下山之前,將修為提升至八品法師,為其製作幾張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