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就知道不能從連風眠嘴裡套出什麼話。

她索性站起身,隨口丟下句:“反正不需要你以身相許。”

說完,便走了。

回去的時候,瞧見二房憤恨的目光,明檀頓時樂得想直接搭上戲臺子唱幾句,最好把他們氣吐血。

大概因為心情好,這一晚明檀睡得十分安穩,連明清旭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翌日。

天剛矇矇亮,流放隊伍裡便吵吵嚷嚷的鬧了起來。

“呀!我的手上怎麼長了這麼多紅疹?像是被什麼蟲子咬了。”

“我也是,我身上也有。”

“這是什麼鬼地方?瞧著這些紅疹,也不像是被蚊子咬的,此處花草繁茂,看來倒是有不少蛇蟲鼠蟻。”

此言一出,眾人也顧不得打瞌睡了,一個個忙從地上站起來,滿臉嫌棄和不悅。

錢氏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聽見周遭的議論,連忙將兩個孩子身上檢查了一遍。

明霄費力的趴在車邊,擔憂道:“孩子們怎麼樣?”

“好像……沒什麼事。”

錢氏不確定的挑了挑眉,看著孩子們細皮嫩肉的肌膚,頓時笑了,“孩子們沒被咬。”

明清旭也被吵醒了,慌忙去看車上的明霄。

明霄擺了擺手,笑著說:“我睡在車上,肯定沒事,父親還是看看阿檀吧。”

“我也沒事。”

明檀悠悠轉醒,淡聲應了句,嗓子有些乾啞。

錢氏從旁邊拿來水囊遞給明檀,又忍不住狐疑道:“好像就咱們家沒事,你說是不是挺奇怪的?這些蟲子難道也是看人下菜碟?咱們家竟然都沒被咬。”

明霄清凌凌的眸子轉了轉,想起昨日阿檀讓錢氏給他們抹的藥草汁水。

明霄問道:“阿檀,昨日你讓你嫂嫂弄得那些草藥,是不是可以防蟲咬?”

“還是兄長聰明。”

明檀沒有隱瞞,笑著說:“今日最好多準備一些,此處地貌與盛京不同,接下來幾日,只怕這種情況會更嚴重。”

“好好好,等會兒我就帶著孩子們去採草藥,阿檀,真是多虧了你。”

錢氏忙歡喜道:“衡兒,雪兒,快謝謝姑姑。”

“謝謝姑姑!”

奶糰子衡哥兒湊近明檀,往她的臉上吧唧了一口,軟軟香香,可愛極了。

明檀順勢將衡哥兒抱在懷裡,朝著錢氏道:“嫂子太客氣了,一家人說什麼謝。”

明霄正在出神。

旁邊明清旭左右看了看,忽然開口問道:“阿檀,你用來驅蟲的是什麼草藥?長什麼模樣,跟爹說說。”

“爹爹,你想做什麼?”

明檀清澈的眸子,像是瞬間就能看透人心。

明清旭垂眸,不自然的捋了捋下巴上的鬍子,笑著說:“還能做什麼?當然是驅蟲了,這次流放的隊伍中,有很多人都是爹爹過去的老友,爹爹不能不管他們,有了這些藥草,他們也能好受點。”

明檀沒說話。

錢氏忍不住開口問道:“父親,您不會是打算用這法子救助二房和三房那邊的人吧?”

“什麼二房三房?”

明清旭拔高音調,不悅道:“那是你們的叔嬸!更何況老夫人還是你們的祖母,怎麼能見死不救?”

錢氏畢竟是兒媳婦,也不好回懟,只能硬生生忍著。

明霄看向明清旭,淡聲道:“父親,二叔他們已經跟我們分家了,就算我們願意施以援手,人家也未必肯聽我們的,我們何必要去貼他們的冷臉?”

“你們!你們簡直要氣死我!”

明清旭指著明霄,沉痛道:“分家又如何?難道他們就不是明家的子孫了嗎?總歸還是一家人,等到了流放之地,我們還得聚在一起,咱們只有一家人齊心協力,才能不被別人欺負。”

“呵!”

明檀冷笑一聲,“別人會不會欺負我們,暫且是個未知數,但二房的人,只要有機會,就絕對會欺負我們,我不管別人,反正他們從來沒把我當成一家人,今日就算他們一家人被吊在了懸崖邊上,我也不會救他們。”

說完,明檀也不再見明清旭難看的臉色,徑直往旁邊走去。

錢氏不放心,忙拍了拍明浩雪的肩膀,柔聲道:“雪兒,快去跟著姑姑,別走遠了。”

“姑姑,等等我。”

小姑娘忙朝著明檀的身影追去。

明檀向來不受約束,就算回到侯府之後,也常常被人說任性妄為,不知禮數,但對於明清旭這個父親,她從不曾有過忤逆的時候。

最初明清旭覺得愧疚,她還總是變著法的哄他高興,讓他寬心。

像今日這樣,絲毫不顧及明清旭的臉面,公然頂撞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遭。

明清旭臉色鐵青,氣的捏緊了拳頭。

明霄的臉色同樣沒有到哪裡去。

他趴在車邊,淡聲道:“父親,我覺得妹妹說得對,既然二叔一家跟我們離了心,我們也沒必要再去遷就他們,往後這樣的事情,父親也不必開口了。”

明清旭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索性也扭頭走了。

錢氏偷偷瞥了眼明清旭被氣走的身影,忽然‘噗’的笑出聲。

明霄挑著眉,“你還笑?”

“霄哥,我還是頭一次見父親受你的氣。”

錢氏將鬢邊的碎髮挽到而後,露出溫婉的側顏,柔聲道:“果然也只有你開口,父親才能聽得進去。”

“只怕沒有這麼簡單。”

明霄稍稍欠起身,緩聲道:“父親作為長子,挑著振興家族的重擔,戎馬半生,建功立業,如今毀於一旦,他怎麼能甘心?更何況,如今二房和三房一同被抄家流放,就算明家的家業是父親打下來的,依照父親的心性,他只會覺得愧疚,搞不好還想著等到流放之地以後,要好好補償二叔他們呢。”

“補償?他們也配!”

錢氏氣的撇了撇嘴,低聲道:“你說父親是不是老糊塗了?怎麼淨胳膊肘往外拐。”

“噓!這話可不能說,父親好歹也是長輩……”

“迂腐!”

錢氏瞪了他一眼,“算了,指望不上你,我還不如去找阿檀呢。”

說完,錢氏撇下明霄,抱起衡哥兒便走了。

明霄:“……”

明霄百思不得其解,怎麼說著說著,又成他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