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你信前世今生嗎?”謝石安又問了一句,只是這一次,他沒等潘知遠回話,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知道,這話跟別人說了,別人或許不會相信。”謝石安說,“可國師法術高強,也曾揭示過他人的前世今生,想來,應該能理解我遇上的事情。”

“你且說來聽聽,”潘知遠一身白袍,稱的面目越發溫潤如玉了。

“昨日我生辰,得了一張長月弓,這是我們謝家的傳家之寶。”謝石安並沒說出自己活了兩世的真相,只是從長月弓和夢境的事情入手,想找潘知遠問個究竟。

“哦,”潘知遠微微點頭,“謝公子又添一歲,可喜可賀。”

“謝謝國師,”謝石安繼續說,“可是昨日拿了這弓,我就覺得不對勁,回屋的路上,莫名其妙跑到天水樓上,還找到欄杆上的一行字。”

“天水樓?”潘知遠的眼神有些奇怪,冷冷地看了一眼謝石安,表情越發淡漠了。

“嗯,是我們府裡的一座樓,”謝石安繼續說,“就在我住的秋石樓對面。”

潘知遠不動聲色,謝石安心裡有些打鼓,卻仍舊說了下去。眼下,他遇到的事,說給誰聽,誰都會疑心他中邪了。只有說給這個妖道國師聽,才不會覺得他的事情有多詭異。

“可我剛到天水樓下,心裡就突然很想上去看看。一到樓上,我直接就奔著欄杆而去。”謝石安說,“欄杆底下寫了一行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找就找到了。”

潘知遠一愣,問,“寫了什麼字?”

“錯錯錯,三個錯字,”謝石安說,“最後還有一個文,估計是我們府裡伯祖母的絕筆。”

潘知遠的眸色一暗,又恢復了語調,問,“就這樣?”

“不,”謝石安說,“我就覺得,我似乎以前也曾在天水樓下往上面看過。”

“或許是長月弓的緣故,”潘知遠分析,“這長月弓既然是你們府裡的家傳之寶,估計你的伯祖父當年,應該也曾經用過。”

“哦,原來如此。”謝石安鬆了一口氣,說,“難怪我做夢夢到自己就是伯祖父,又夢見伯祖母是……”

“是誰?”潘知遠突然高聲問道,“你夢見你伯祖母是誰?”

謝石安一愣,潘知遠怎麼如此激動。只是,謝石安也不好告訴人家,自己活過一世,認識前世成年之後的徐婉如。這樣,可如何跟潘知遠解釋呢。

“也不是誰了,只是覺得眼熟,像……”謝石安琢磨著措辭,怎麼說,才不會讓人覺得可疑呢。

“像誰?”潘知遠趕緊追問。

“像忠順府的大小姐。”謝石安被催的急了,只得說了真相。

“哦,”潘知遠長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國師,這又做何解釋呢?”謝石安追問。

“放心好了,”潘知遠笑,“不過是長月弓上帶了過去主人的記憶,算不得什麼大事。”

說著,潘知遠起身,到了窗前的案子邊上,提筆畫了個符文,遞給了謝石安,“把這符文貼到長月弓上,就能平息故人的執念。”

謝石安接過符文,心中有些猶豫。對於謝克寬和馮綺雯的事,他也有些好奇。更何況,夢中的馮綺雯,和徐婉如一模一樣,而謝克寬的聲音,又和他自己一樣。這樣一來,由不得謝石安不起疑心。

“謝三公子若是無事,還請早些回去,”潘知遠開始逐客了,“這兩天朝天宮的事務極多,怕是不能久陪了。”

謝石安見好就收,收起符文,告辭出了麒麟閣。以前,他總覺得潘知遠不怎麼喜歡自己。只是他們謝家人,也一直不怎麼喜歡這個長相過於俊美的妖道,彼此彼此,所以謝石安也沒覺得有什麼違和之處。

可是這次前來,謝石安明顯覺得,潘知遠討厭他們謝家人,似乎更討厭他這個謝三郎。

至於理由,謝石安覺得,前世自己和潘知遠幾乎沒有交集,今生他才是個少年,連得罪潘知遠的機會都沒有,也不知道,這股子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出了朝天宮,謝石安回頭看了一眼這高高在上的紅樓,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用潘知遠給的符文。

潘知遠站了高高的紅樓之上,迎著冬日的寒風,思緒萬千。

他一向厭惡謝家的人,原因也很簡單。馮綺雯死在謝家,就足夠潘知遠憎恨每一個謝家的人。

他是馮綺雯的表弟,自幼喪母,因為馮綺雯的善意,才留在馮家。與馮綺雯同吃同住,形影不離。

只是馮綺雯大他許多,潘知遠還沒長大成人,馮綺雯早就到了該出嫁的年齡。先後議親的,非富即貴,不是河間王的世子,就是定遠侯的世子。

馮綺雯的外祖父姚汝南是山西總兵,守著大同,而她的父親馮徵又是宣府守備。這麼多的勢力,都站著馮綺雯的身後。

不管馮綺雯的外貌如何,這樣的家世背景,都不可能嫁給潘知遠這樣的孤兒。更何況,潘知遠當時,還只是一個少年。

而馮綺雯除去家世,還是個絕色佳人。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嫁給孤苦伶仃的潘知遠呢。

在馮綺雯和馮家人眼裡,潘知遠只是個少年,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可誰知道,潘知遠心裡,卻不這麼認為。

馮綺雯嫁入謝家,潘知遠賭氣出走,等他學了些本事回來,卻聽說馮綺雯跳樓自盡了。而養大潘知遠的馮家,也早就不復存在了。

潘知遠如遭雷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毀了謝家。可是師傅孫道隱卻攔下了他,只說因果迴圈,有些事,都是命中註定的。

潘知遠大怒,又不是佛門子弟,說什麼因果迴圈,他就要謝家血債血償。孫道隱說了句時機未到,就帶著潘知遠回了山裡。

等他平息憤怒,再次出山的時候,師傅只給了兩個字,“救贖”。至於是誰的救贖,孫道隱卻隻字不提。

潘知遠出山入世,如今也過去許多年了。於他而言,這些年是不是救贖,潘知遠並不清楚,可他對馮綺雯的思念,卻只增不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