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王太醫的緣故,鄧淑和鄧潔已經避開了。倒不是男女有別,而是他給鄧太后請脈,總有些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事情。

徐婉如看了一眼門外的王清遠,也偷偷避開,繞到了外面的走廊。

王清遠眼下也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因為日後要繼承父親在太醫院的位置,所以這個年紀,已經開始在宮裡走動了。只是進了宮,除去內侍,就全是女子,王清遠總覺得,目光都沒地方放,只能永遠低著頭,看著地面。他正發呆呢,卻聽見有人很輕地喊他的名字。

“王清遠,王清遠。”

王清遠抬頭一看,邊上卻站了個少女,美的不像人世間的存在,眼睛亮亮的,正盯著他看。

“你,姑娘你怎麼知道小生的名字,”王清遠一愣,總算是回過神來了,“不知道,姑娘有何要事?”

王清遠在宮裡行走也有一兩年了,可他看著,這少女的服飾不像宮女更不像女官。鄧太后的幾個侄孫女,王清遠也見過幾次,卻不是這女子的模樣。莫非,這就是大家在傳的忠順府大小姐。若是忠順府大小姐長這個模樣,王清遠覺得,太子妃的人選根本就不用多想,必定是她無疑了。

“王清遠,你發什麼呆呢,”這女子擺明了跟他很熟悉的樣子,吩咐道,“最近若是有人說肚子疼,你可千萬看著你爹,別亂開藥,說不定人家是有喜了,讓他開養胎的,保管沒錯。”

王清遠還沒反應過來,被她一催,就嗯了一聲。那女子見王清遠應了,就一轉身,回屋子裡去了。

等她走了,王清遠才回過神來,這女子好好的,幹嘛跟他說這些話。還有,肚子疼跟養胎有什麼關係不成。

只是,王清遠還沒想明白,就聽見外面有人喊,“皇上駕到。”

王清遠趕緊跟著慈寧宮的人,跪在了一邊,等肅宗過去了,王清遠才暈暈乎乎地起身,今天是怎麼了,什麼事情都有些古怪。

肅宗剛進屋,沒看見徐婉如,卻一眼就看見王太醫了。

“王太醫這是給母后請平安脈嘛?”肅宗問了一句。

王太醫趕緊把鄧太后的脈象說了一圈,事無鉅細,十分小心。肅宗笑著點點頭,示意他退下。王太醫擦了一把冷汗,趕緊退了下去。

一到門口,卻看見自己兒子呆若木雞地等著在那裡。王太醫一著急,啪地拍了一下兒子,“看什麼呢,還不趕緊走。”

回了家,王清遠把徐婉如說的話,仔仔細細給王太醫複述了一次。王太醫知道,那會兒在鄧太后宮裡的,應該就是徐婉如。聽王清遠的複述,衣服也對的上號,模樣也聽著對。可是忠順府的大小姐,幹嘛來提點他們宮裡的事情。王太醫怎麼都沒想明白,只是,徐婉如的話,怎麼看,也不像害他們的模樣。

有些宮人怕有孕被害,都拖到很遲才說有喜,之前肚子不適,一概都說肚子疼。這樣一來,有些太醫不細心,很容易開錯藥。這樣的事情,王太醫以前也聽父親說過。可是,他總覺得,自己這麼點醫術還是有的,如何會看錯的。

只是,這人啊,小心點總是沒錯的。王太醫吩咐了幾句兒子,就說起了翡翠衚衕蘇家的事情來了。

“親日蘇家的小廝來請太醫,”王太醫說,“醫正讓金太醫去的蘇家,一開始,金太醫還沒當一回事,不過是個侍郎夫人,病的也不重,只說是盜汗夜夢。蘇夫人也四十奔五十的人了,這個年紀的婦人,也常有這些毛病。”

王清遠哦了一聲,心思全在今天見過的徐婉如身上,王太醫一瞪眼睛,他倒是又認真起來了,問,“那後來呢?”

“後來啊,”王太醫冷冷地笑了一下,“只能說,蘇家真是請對了人。若是請個民間大夫,只當蘇夫人是到了年紀,說不定就不了了之了。可偏偏請的是宮裡的御醫,金太醫就問了句牙齒如何,結果,蘇夫人卻說連日牙齒痠疼,完全沒法咬東西。”

“父親!”王清遠熟知宮中歷年的脈象,“這不是……”

“對,”王太醫看見兒子馬上就想到過去的事情了,就笑著點點頭,“是汞,有人偷著給蘇夫人下水銀呢,只是分量還淺,若是再過半個月,只怕神仙去了,都不見得能救她一命呢。”

“查了嗎?”王清遠有些好奇,“他們府裡,就這麼亂嘛?”

“我們只管治病看人,不問人家的家務事,”王太醫敲了一下兒子的頭,“以後萬萬不可多事。”

“是,”王清遠點了點頭,心裡卻有些不服氣。

王家的事情按下不提,徐婉如倒是也不記得,當年王家究竟是怎麼出的事情。只記得王清遠跟她說過幾次,說是他父親誤診了一個宮人,原先說是肚子疼,結果卻小產了。

後來追究起來,說是他父親幫著宮妃殘害皇嗣,只因那宮妃很快就沒了,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王家丟了祖傳的太醫位置,被趕出了京城,家財丟了個精光,父親也在路上亡故了。

具體如何,徐婉如也只聽了一個大概。算起來,時間應該就是今年。王清遠還抱怨過,他在國子監有不少同窗好友,可次年他們王家落難,再找那些出人頭地的同窗幫忙,不知道吃了多少閉門羹。人心淡漠,莫過於此。

算起來,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徐婉如見了王清遠,就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不管如何,總得報答他的一帕之恩。

至於能不能救他一次,徐婉如也拿不準。她救了鄧潔一次,還讓英王斷了腿,可鄧潔仍舊在太子妃的路上走到底。只怕現在,誰也救不了她了。

只是這事,徐婉如倒是也只能點到為止,她和鄧潔是少年相識,卻不是至親骨肉,人家憑什麼聽她的話呢。更何況,眼下在外人看來,徐婉如也是太子妃的潛在人選之一。就算鄧潔沒有戒心,那鄧家的人呢。徐婉如突然覺得,鄧家在宮裡,手似乎伸的有些遠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