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小蓮的一句話,徐婉如突然間明白過來,前世的燕國公主,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難怪,自己在陳家飽受折磨的時候,燕國公主曾經提過一嘴,問她想不想跟陳奇可和離。人非草木孰能無心,徐婉如畢竟在燕國公主膝下長大,想來那句和離的問話,燕國公主也掙扎了許久吧。一邊是希望她這個假孫女受苦,一邊,卻又有些心疼她在陳家的際遇。

徐婉如嘆了一口氣,心裡突然空蕩蕩的。遲早有一天,祖母會發現她的身世,之後,她們會是敵人,還是假情假意的祖孫?

想想前世,徐婉如心知,燕國公主和她之間,只怕是回不去了。日後何時決裂,就取決於燕國公主何時發現她的身份罷了。

“好端端的,嘆什麼氣啊,”門口有人嬉皮笑臉地進來了,只是手裡,卻玩著根柺杖。

徐婉如抬頭一看,正是斷了腿的英王。一個月剛出頭,他的腿就好的差不多了,這宮裡的御醫,是不是太能耐了一些?

這會兒她正心情不好,看見個前世害她下堂的英王,一時間就新仇舊恨都上了心頭,徐婉如一掉頭就往屋裡去了,一丁點兒也不願意搭理英王。

可是,有的人就是這般厚臉皮。英王見徐婉如掉頭進了屋裡,他忙不迭地跟了進去。花青和胭脂想攔,卻被英王的侍衛給攔下了,小蓮想進去,卻被熊嬤嬤攔下了。

“怎麼好好的,就不高興了,是這朝天宮太無趣了呢,”英王很湊趣地跟在徐婉如身邊,見她臉色不好,就問,“還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還能是誰啊,”徐婉如坐了視窗的美人靠上,看往窗外,也不搭理英王。心中卻仍舊有些起伏,前世的事情那麼簡單,自己怎麼就沒有看穿呢。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竟然都不知道。因為她那會兒太過親近燕國公主,連朱家,都去的不多。不知道,舅舅有沒有看出來一些。

英王站了徐婉如身邊,見她目若秋水,盯著外面的高玄殿。而窗外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肌膚跟透明瞭一樣,唇色卻又潤的跟春日的花瓣一樣。

突然之間,英王想起知春莊上的一吻。那日她醉了酒,不知道還記不記得自己親了她。若是這會兒再親她,不知道又是如何一番滋味,英王正盯著徐婉如的紅唇發呆呢。

徐婉如倒是回頭來了,正色問道,“王爺,如果有人一直跟你很親近,卻突然明面上對你好,實際上很不好,你會怎麼做呢?”

英王一愣,這事他最拿手啊,隨即就笑道,“那就好好演戲啊,他對你表面上有多好,你表面上就更好,暗地裡,卻要比他更狠,他想要什麼,你就毀掉什麼。”

徐婉如聽了,不禁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好好的,自己怎麼問起這個黑心王爺來了。他給的招數,完全用不上啊。

只是,徐婉如也的確沒有人可以問。若是跟朱自恆那個老狐狸問了這話,三兩下,他就會猜到,是燕國公主身上出問題了。若是跟師兄潘知遠問了這話,三兩下,師兄就替她出氣去了,理由都不帶問的。

想到這裡,徐婉如覺得,自己今生,也不是那麼孤單了,心情略微有些好轉。只是如何對待祖母和她之間的變故,徐婉如心中仍有些疑慮。眼下這事還沒發生,只是前世燕國公主都能看穿,想來以後,遲早會看出真相。

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她們祖孫兩人,該如何相處。如果燕國公主還是跟前世一樣,面甜心苦,徐婉如也不知道,自己到時候能否狠得下心來,跟她斷了來往。

“別這樣悶悶不樂了,跟皇叔出去走走。”英王伸手捏了捏徐婉如的臉,他現在的身份是皇叔,捏捏侄女的臉,算不得什麼大事。只是他的手指,卻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紅唇,看得見,卻吃不到的感覺,真是糟心。

“去哪兒?”徐婉如有些懶洋洋的,可是她在朝天宮幾天了,的確有些想出去走走了。

“皇兄不是給你賜了個郡主府嘛,”英王笑嘻嘻地牽了徐婉如的手,“皇叔帶你去看看。”

徐婉如甩開英王的手,心裡倒是也有些興趣。現在,她已經猜到燕國公主的心思了,日後若是跟祖母決裂,自己有個住處,是再好不過了。免得還要對著原來的至親之人,各種演戲,各種勾心鬥角。還不如,往自己的郡主府裡一住,不管外面的春夏秋冬呢。

“不是還在修繕嘛,”徐婉如隨口問道。

“修的差不多了,”英王笑道,“而今就等著內官監送傢俱帷幔了,等佈置好了,就跟別處沒什麼區別,那多沒勁。”

“那到也是,”徐婉如倒是有些想去看看了,畢竟,這是她以後的家了。

勸動了徐婉如,英王倒是也不毛手毛腳了,笑嘻嘻地跟了她後面,安排了車馬,就要往榮園去了。

這榮園,本是皇家的園子,而今給了徐婉如,做了郡主府。門匾還沒換下,仍舊掛了原先的名字,好在題字的,只是個名士,不是什麼帝王手澤。所以,日後要換成郡主府的匾額,也很簡單。

英王指了匾額,正絮絮叨叨跟徐婉如說著題字的名士呢,卻看見一行苦行僧,蓑衣芒斜,七八人的模樣,正打榮園的門口經過。

大楚雖然只尊道家,可釋家在民間,卻也十分有地位。所以,見了一行僧人,英王的侍衛倒是沒有去攔。兩行人,一左一右,就這麼擦肩而過了。

英王抬頭,看了一眼苦行僧裡的一個和尚,只見那人眨了眨眼睛,之後就面無表情了。想來,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吧。英王帶了徐婉如,下了車馬,就往榮園裡面去了。

誰知,剛進了大門,就聽見背後有人騎著快馬,嘀嗒嘀嗒地飛馳而來。

“師叔,師叔,”騎馬而來的,正是潘知遠身邊的清風,“三師叔來了,大師伯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