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過了柿子衚衕,就到了翡翠衚衕,再過去,就是朱家的宅子了。

徐簡跟朱時雨在外面笑,徐婉如就聽見馬蹄聲,滴答滴答,一陣風一樣往宅子裡去了。

到了門口,白嬤嬤和白玉下了馬車,打起簾子,放下凳子,扶著徐婉如跟姚小夏出來。

徐婉如搭著姚小夏的胳膊,跳了下來,嚇的白嬤嬤啊喲了一聲。

姚小夏笑,“沒事,沒事,如意厲害著呢。”

徐婉如也笑,她活了四十幾年,可面對自己的長輩,多少有些少年的心。

白玉突然問,“那個,是跟著如意小姐的蕙蘭吧?”

徐婉如湊過去一看,點點頭,“看著像。”

翡翠衚衕口有兩個人,一個婦人穿了件絳紫的褙子,藕荷色的長裙,一個丫頭穿了件淺綠的比甲,蔥色長裙。

那丫頭往姚小夏的方向看了一眼,拉著婦人,一眨眼就進了衚衕口的宅子。那個穿絳紫褙子的,明顯就是徐婉如屋裡的秦蕙蘭。

“那是禮部主事蘇長治的宅子,”白嬤嬤說,“蕙蘭的姐姐在蘇家做乳母,好像帶的三小姐。”

“蘇落雪?”徐婉如大吃一驚,她以為,她和蘇落雪的交點,是在陳奇可之後。

沒想到,她屋裡的管事娘子,竟然和蘇落雪的奶孃是親姐妹。那前世秦蕙蘭給她出的歪點子,到底是幫她,還是害她?

“應該是,”白嬤嬤點點頭,只以為徐婉如來往朱府多次,可能見過鄰居家的孩子。“這蕙蘭也真是的,明知道如意小姐要來我們家,她也偏偏這個時候來。”

秦蕙蘭是朱念心的陪嫁丫頭,自然是跟著她,從朱家嫁到忠順府的。徐婉如回舅舅家,秦蕙蘭自然也是知道的。主子就在邊上,她卻充耳不聞,只做沒看見。這樣的刁奴惡僕,姚小夏也不能忍了。

“公主打發她去大興的莊子了,”姚小夏微微一笑,“大概是來跟她姐姐告辭的,白嬤嬤,你和張嬤嬤熟,把今兒這事跟她說說。”

白嬤嬤點點頭,扶著姚小夏進了宅子。

徐婉如心裡,就越發奇怪了,這秦蕙蘭,到底是怎麼混進朱念心的陪嫁隊伍?做事懶惰取巧,事後推卸責任,被主子罰了,還能到主子面前擺臉色裝看不見。這到底,誰是主子,誰是奴僕啊。

前世,徐婉如看上陳奇可,秦蕙蘭就天天在她耳朵邊誇他。越誇,徐婉如就陷的越深。要說陳奇可拿得出手的地方,只有一個狀元頭銜。他的家室雖然不差,卻不是侯爵府會結親的人家。

徐婉如見慣美人,陳奇可在她眼裡,不過是中人之姿。就因為他對徐婉如不理不睬,所以徐婉如就更是非他不可。

至於性格脾氣,徐婉如活了四十幾年,也不知道陳奇可究竟是個什麼性格脾氣。說穿了,不過是求不得,所以她才苦了這麼些年。

陳奇可的祖父是國子監祭酒,算得上詩書世家的領袖人物,朝中人脈廣泛。這樣一個新科狀元,對朝中有適齡女兒的官員來說,都是個金龜婿。

蘇落雪的父親,當時已經是禮部侍郎了,他家中嫡出的二女兒蘇落梅,跟蘇落雪的年紀,只差了幾個月。如果蘇家和陳家結親,怎麼也不會輪到蘇落雪的。蘇落梅遲遲沒有定親,自古嫦娥愛少年,她對陳奇可,不見得沒有心意。

電光石火間,徐婉如突然明白了,只怕,秦蕙蘭一開始,就是蘇落雪的人。

陳奇可金榜題名,不知道成了多少閨中女兒的夢中情人。跟徐婉如一樣,喜歡陳奇可,還非他不可的女子,只怕沒有上百,也有好幾十個。而京城裡面,相中陳奇可的官員,更是不少。

只是,能逼著陳奇可結親的,卻寥寥無幾。徐婉如有個溺愛她的祖母,這祖母偏偏還是大長公主,和宮裡的太后,姑嫂間有些情分。她一開口,就給徐婉如求來了一個太后賜婚。

徐婉如美則美矣,在陳奇可眼裡,卻是拆散他和蘇落雪仇人。再加上,秦蕙蘭出的那些餿主意,徐婉如的人品,更是入不了陳奇可的眼睛。

想到這裡,徐婉如嘆了一口氣,原來,她才是蘇落雪手裡的一枚棋子。

她以為,是自己強搶了陳奇可。其實,陳奇可註定會被別人搶走,蘇落雪根本就沒能力留下這麼個搶手的香饃饃。既然註定要被搶走,不如安排一個簡單愚蠢的主母。徐婉如就是很好的人選,霸道又愚蠢,身邊還有個奸細。

徐婉如站了門口,朝著衚衕口望去,眼裡全是怒火。姚小夏看見了,以為她生氣了,秦蕙蘭裝作沒看見她這個主子,還不是仗著沒人懲罰她。

“我讓白嬤嬤去說了,”姚小夏安慰徐婉如,“不讓他們夫妻去一個地方。”

“別,”徐婉如搖搖頭,“別分開他們,我許諾過的。”

姚小夏點點頭,“如意還是太好心了一些。”

徐婉如微微一笑,哪裡是她好心,不分開,才有人日夜折磨秦蕙蘭啊。

忠順府是陽和衛一帶起家的,陽和衛就在大同往東一百里的地方,和北邊的韃靼挨的十分近。

徐坤封了忠順公,徐家的一支就搬到京城來了,在京城附近置了田產莊子。可京城高官多如狗,附近的田地又貴又少。所以,忠順府的大部分田地莊子,都在大同附近。

白嬤嬤如果去和張嬤嬤說了,秦蕙蘭夫妻,必定會給派到大同。如果秦蕙蘭的丈夫知道,自己丟了府裡的管事位置,還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排到大同,原因就是秦蕙蘭。他會怎麼想,會怎麼做,徐婉如心知肚明。

“姐姐,你們怎麼這麼慢啊!”徐簡從裡面出來,笑著說,“我和舅舅一早就到了。”

“你們騎馬,我們坐車,怎麼比嘛,”徐婉如笑,“騎馬好玩嗎?”

“好玩,”徐簡看了一眼朱自恆,“下次讓舅舅帶你騎。”

“那你呢?”徐婉如問。

“那我跟吳叔,”徐簡有些不好意思,他為人靦腆,喊了吳笑,就有些難為情了。

眾人見了,都哈哈大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