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嬤嬤拎著食盒回了坤寧宮,鄧皇后還靠在床上等著。

“娘娘,您要注意自己的鳳體啊。”於嬤嬤陪伴鄧皇后多年,這一年裡經歷了幾波風雨,鄧皇后的傷情又幾次反覆,於嬤嬤十分擔心。

“皇上怎麼說?”鄧皇后深知肅宗的心思,太子上表提及虎符,已經觸及他的逆鱗了。眼下正是肅宗盛怒之時,她這個太子生母,自然不好去替兒子說話。唯一能做的,就是給東宮留一條出路。畢竟,東宮前日才剛剛解封,緊接著再封,只怕人心浮動。若是留了東宮一條進出的路,眾人也不敢太輕視了太子。

“皇上答應了,”於嬤嬤接過宮人遞來藥湯,一邊給鄧皇后餵了。

“娘娘放心,皇上還是在乎太子的。”於嬤嬤喂好藥,又勸說了一番,倒是讓鄧皇后躺下休息了。

這個冬天,一件事情接著一件事情,謝家叛逃,肅宗的身世,一件件都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京城權貴人家,誰都存了幾分小心。約束家中子弟不說,更是關注京城大事。東宮剛剛解封,就受了肅宗的呵斥。耳聰目明的人家,當天夜裡就收到了訊息。

首輔霍君實雖然稱病,可是內閣裡面發生了什麼,他是一清二楚的。肅宗那邊的議政一結束,就有人來霍家,事無鉅細,一一都給說了。霍星送走了客人,回到祖父的書房,就聽見父親在問,“要不要給杭州說一聲。”

霍家二房在杭州,若是霍家往杭州傳遞訊息。只怕會落到有心人的眼裡。霍星覺得,並不合適。果然,他馬上就聽見祖父的否定了。

“不可,這事我們家只做不知。”霍君實正說著話,就看見霍星迴來了。

“你和星兒,照舊做事。只是,”霍君實掃了一眼長子和長孫,“切莫惹上東宮和蕭家的事。”

“蕭家?”霍英泰心中一緊,既然父親這般說了,只怕這次的事情,要從蕭家起來了。

“嗯。”霍君實點點頭,祖孫三代都是聰明人,誰也沒有把這個話攤開了說。但是,大家的心裡都清楚。眼下誰惹上蕭家,就會被拖下水,他們霍家,是萬萬不肯沾邊的。

蕭家雖然沒有首輔霍家那麼耳聰目明,可是內閣裡的事情,東宮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許老太太年紀大了,這會兒早已經歇息下了。倒是主母郭氏,帶著蕭誠的妻子徐婉淑,正聽著陳宗明的話。

這陳宗明是蕭家三房媳婦陳氏的親弟弟,也就是蕭遠水的小舅子。陳家一直跟著蕭家在三邊的軍中做事,陳宗明為人靈活聰明,就一直跟著蕭遠水在京城做事。眼下蕭遠水去三邊探望父親蕭墨,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回來。京城的事情,就多半托付給了陳宗明。

“大嫂,”陳宗明一向跟著蕭遠水稱呼郭氏,“這虎符的事情,怎麼就傳到皇上耳朵裡面去了?”

他自小就在蕭家長大,成家以後也跟著蕭遠水出入,對蕭家極有歸屬感。可是偏偏這麼重要的虎符,他絲毫沒有聽過風聲。今天卻突然得知,太子因為在肅宗面前提了蕭家的虎符,所以被呵斥了。這一番變故,讓陳宗明又急又怒,質問起郭氏來,就有些不客氣了。

“陳舅舅,”徐婉淑看了一眼郭氏,知道她這會兒也是沒法面對這般質疑的,就出口攔著了,“這是我們蕭家的事情……”

她的話還沒說完,陳宗明就急了,“蕭誠媳婦,大哥都不會這麼跟我說話,你……”

“好了,好了。”郭氏眼見著陳宗明要說出一些難聽話了,趕緊攔下,“宗明,我們知道了。”

“知道了?”陳宗明一愣,光知道了算個什麼事,接著的安排呢?

涉及女兒,郭氏心裡也很亂,說話的時候也有些隨意了。

“你不就是想說,這事是茉兒說出去的嘛?”郭氏有些不客氣地衝陳宗明高聲了幾句。

“大嫂,”陳宗明心裡一片冰涼,“你這是怪我嘛?”

蕭茉過繼五房,就是陳宗明夫妻,跑前跑後定的杜麗娘。

郭氏沒有說話,怪罪的意思,十分明顯了。女兒被過繼出去,這是老將軍的意思。可是陳宗明兩夫妻,當時跑進跑出,十分出力,才把蕭茉過繼了五房。郭氏心中一直有意見,可是她不敢怪公爹,不捨得怪丈夫,自然只能怪罪外人。而當時最積極的陳宗明,自然惹怒了郭氏。在她看來,或許是三房的陳氏,見不得她的女兒當皇后,所以才橫插了一手,讓蕭茉過繼了出去。

徐婉淑見狀,也知道郭氏這是生陳宗明的氣了,就趕緊開口勸說,“母親,也不早了……”

陳宗明不僅是蕭家得力干將,還是蕭遠水的小舅子,郭氏也不好太過於得罪親戚,就藉機下臺,只說自己婆媳已經累了。

陳宗明心中堵了一口氣,卻沒法跟兩個婦道人家辯駁,只得含著怒氣回去了。

“陳舅舅真是謹慎……”徐婉淑低聲嘆了一句。

“他哪裡是謹慎,”郭氏一骨碌就把心中的怒氣說了出來,“不就是沒有膽量嘛。不敢上戰場,就知道躲在京城,貪圖享樂罷了。”

這個話,哪裡是說陳宗明啊,分明是指桑罵槐,直指蕭遠水啊。徐婉淑聽了,捂著嘴巴輕輕一笑。蕭家三房一直住在京城,徐婉淑自然清楚。只是,如果王梓軒不給她仔細解釋,徐婉淑也猜不到,蕭遠水在京城的作用會那麼大。

想到兩人的耳鬢廝磨,徐婉淑不禁紅了臉。若是蕭家一直深得聖心,她哪裡來的機會,與心上人,長相廝守?更何況,父親說過,蕭家搶了徐家的人馬,才有今天,他們是個偷兒,有什麼好得意的。

“母親,”徐婉淑微微蹙眉,頗為擔心地問道,“太子這麼一上表,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我們家把虎符放在了祠堂,這可如何是好啊。”

郭氏還陷在對陳宗明的憤怒裡面,突然聽見徐婉淑的問話,也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