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普普通通的馬車,在帝都內城的道路上緩緩前行,道路之上各種熱鬧的人流穿行不休,絲毫不受到漫天雨雪的影響。

馬車之內同外界好似完全隔絕開來,與外面那熱鬧的氣氛所不同的是,車廂之中安靜異常。

左風一語不發的看著手中的瓷瓶,心中還在為之前所聽到的話感到震驚。

對面不明來歷的中年男子,現在看來在煉藥上的實力絕對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會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大截。也是直到此刻,左風才留意到對方的修為也是一團迷霧。

剛剛遇到這中年人的時候,左風只是粗略的感受了一下,對方修為差不多在感氣期巔峰到納氣期的層次。這種層次的人物自然有擊殺自己的能力,可是這樣實力的強者在玄武帝都中卻是如過江之鯽多不可數。

只要能夠感受到對於自己沒有殺意,邀請對方上車也無所謂,現在左風卻似乎有些唐突了。

此處為玄武帝都的內城,藏龍臥虎之地,與人隨便接觸還是有些考慮不周。眼下玄武最重要的事情自然要數藥子賽選,所以帝都之內煉藥之人,才是現在最受矚目的存在。

眼前之人看年紀自然不可能參與賽選藥子,可是卻說不準其是否有什麼弟子,子侄之輩會參與其中,這樣邀請對方自然也有些欠考慮。

這些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左風卻不會真的擔心自己的安全,只不過接下來的交談卻需要謹慎一些了。

忘憂醉其中所使用的藥材,能夠一口氣說出六成之人,算得上是煉藥天賦上佳者,對藥材已經有所瞭解。

左風當初能夠做到第一次品嚐說出七成藥材,如此已經算是天賦絕佳,雖然只是窺破其中選用的藥材,可是能夠將其娓娓道來,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前男子卻是在一口酒入腹之後,竟然就能夠說出這忘憂醉差不多八成的藥材種類。不僅如此,他甚至能夠喝出這酒與一般釀製不同,甚至察覺到了捨棄釀酒選用“煉”酒這種方法。

“小兄弟不介意容我再飲一口吧?”

中年人笑著搓了搓手,目光卻是再次落在了左風的手中。

左風笑著將酒瓶遞了過去,那中年人也不囉嗦直接舉起酒瓶喝了一口,這才開口說道。

“小兄弟這是打算請我喝酒,而是想要與我共飲?”

左風笑著說道:“失禮,失禮!”

說完之後便接過酒壺放在口邊輕輕喝了一口,忘憂醉入口酒氣迅速的執行全身,一種微暈之意不知不覺湧上心頭,左風有些詫異的舉起酒壺凝目看去。

“這酒竟然還有如此作用,我竟然感到腦子有些有種情緒波盪,好似想大笑,大哭的衝動。”

男子微微一笑,緩緩說道:“看來小兄弟並沒有真正飲過酒,這飲酒並不只在其味,重要之處在於其感。有感便生情,酒為情之媒,依舊引感,由感而觸情。

這情伏於心底,若不使其流於外,日久會生變,這情若有變則成魔,魔如病跗骨而不去,久之會擾心性,小兄弟懂否!”

對方一席話好似雲山霧罩,可左風卻如同當頭涼水,醍醐灌頂般洞徹其中奧妙。

換做以前左風定然不明其中深意,可現在他剛剛經歷過一場大變。心障,心魔對自己造成的影響頗大,險些讓自己修為盡廢,他如何能夠沒有感覺。

心魔和心障主要是一種空洞虛無的存在,卻是對人有著極大的影響。如果不是親身體會過,即使被人說的如何深入淺出,都無法完全明白其中滋味和道理。

只有真正體會過後,才能夠真正明白心障和心魔有多麼恐怖。

左風性格趨向內斂,情緒從不輕易示人,所以種種情緒也都斂於內心深處,平時看不出什麼,可是一旦爆發出來,那就如對方所說,已經成魔障。

人的情緒總需要一個發洩的渠道,大哭大笑有失方寸,也顯得有些幼稚不可濟事,所以左風從不選擇將情緒發洩出來。

現在看來如自己這般的人有很多,他們恐怕也都找到了宣洩情緒的渠道,而有一部分人便是透過飲酒,將情緒發洩出來。

“不知這位兄臺高姓大名,今次聽君一席話,對我受用極大。”

左風抱拳施禮,十分恭敬的標示了自己的感謝之意。

對面男子微笑看著左風,緩緩說道:“在下姓楚名楠,你我萍水相逢,今日同飲一壺也算是有緣,小兄弟大可不必太過在意。”

說著那楚楠就舉起酒壺,緩緩的放在口邊喝了一小口,整個人好似都沉浸在品嚐忘憂醉之中。不過聽過了對方的那一襲話,左風卻明白對方體味的是自己心中的情緒。

‘原來飲酒也不只是全無壞處,竟然還有這麼多道理在其中,看來眼前之人絕對不簡單。’

左風並不知道對面之人,就是那位楚大師楚昭之子,楚一虎的父親楚楠。

這怪異的父子三人,楚大師為煉器大師,一生在煉器制之中鑽研。兒子卻對煉器沒有半點興趣,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煉藥和醫道之上,雖然和父親走的不同道路,卻在另外一條道路之上走的有聲有色。

最怪異的是第三代的楚一虎,他對煉器和煉藥全無興趣,只對修煉和武道戰鬥有著濃厚的興趣,完全是一個嗜戰好戰的戰鬥狂人。

聽聞眼前的男子姓楚,左風也並未太過在意,畢竟同名之人都能夠遇到,何況是同姓之人比比皆是。哪裡想到會如何巧,眼前之人就是楚大師的兒子。

“在下姓沈名風,對於煉藥之術也略有研究,這酒是在下釀製,若是兄臺喜歡下次我幫一位前輩釀製的時候,為兄臺也釀製幾瓶。”

男子目光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青年,顯然對此感到有些意外。

左風自然不能夠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就是自己現在用的名字,如實相告也讓他感到猶豫。

不過雖然猶豫,最終左風還是選擇將“沈風”這個名字告訴對方,不過在說出名字之後,左風還是很留心的去觀察對方的反應。

瞧對方的樣子,顯然是不知曉自己的身份才蹬車而來,不過對方又明顯聽過自己的名字,只不過不知其身份和背景,是否與自己現在有什麼矛盾。

楚楠看著左風,半晌之後這才輕輕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原來是接下來要參加賽選藥子的沈風,我剛剛還聽說了你擊敗了鬼捕,想不到,想不到竟然如此快就有機會結識小兄弟。”

左風含笑抱拳,說道:“就像楚兄所說,你我萍水相逢本就是緣分,同車而行共飲一壺,也算是相識一場,至於身份背景這些……”

微微一頓,才繼續說道:“不提也罷。”

那叫楚楠的中年男子,眼中帶著笑意,心中卻想到。

‘看來這小子的確是剛剛來到帝都不久,好像全然不知我的身份。這樣也好,不摻雜其他因素與我相交之人,多少年來都不曾遇到,看來也真的是有些緣分。’

從遇到左風開始直到眼下,楚楠能夠看出來這左風當真不識得自己,而且之前也是自己在車廂外介面說話,彼此相識都是無意而為。

就在這個時候,前行的車架緩緩的慢了下來,最後完全停了下來。

楚楠順著被風吹拂起來的車簾,向外看了一眼,便開口說道:“小兄弟我到地方了,若是有機會,……我猜測這機會一定會有,我們也一定會再見。”

左風心中一動,也是笑著說道:“不知為何,我也有這種感覺。今日車上一席話對我幫助甚大。這瓶中酒雖不多,卻希望楚兄收下。”

楚楠聽後也不猶豫,徑直將酒瓶接了過來,說道:“本就有心將這些拿走,正不知道如何開口,小兄弟倒是先說出來,我可從來不是客氣之人。”

酒瓶被楚楠伸手抓了過去,好似怕左風反悔一般,稍微停頓了一瞬間後,兩人突然齊齊大笑出聲,一種心有靈犀之感油然而生。

楚楠抓著酒瓶,徑直下車朝著街道最裡面走了過去。待那男子已經走遠,左風這才吩咐御者轉道返回康家。

剛要將頭縮回去,忽然想起了什麼,左風便又隨便問了一句。

“前方這府邸屬於哪個家族,能夠在帝都內擁有宅院應該不是什麼小家族吧。”

前方御者聽到左風的問話,略微停頓了一下,這才回答道:“這前方府邸的確大有來頭,只不過這裡並非府邸的正門,只是一處偏門而已。可是能夠進入這偏門者必然是此地重要人物,這處府邸,正是玄武超級世家之中王家的所在。”

左風一驚之下,下意識的猛的抬頭向後看去,一時卻忘記了自己現在半個頭都探出了車窗之外,這一轉一臺之間頭就“咚”的一聲磕在了窗子頂端。

不過他卻似毫無所覺般,依舊扭頭向著身後處看去,可這一看左風的目光卻是一下子就定在那裡,直到車架緩緩轉向另外一條街,視線所及再也看不到那楚楠。

他看到一名黑袍老者腳步匆匆的迎上楚楠,那衣衫上分明有著鮮紅色的鬼臉圖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