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八十年代,什麼題材的小說最受歡迎,那麼描寫知青的文學作品肯定少不了。儘管八十年代起,知識青年下鄉的政策已經取消,但提及知青人們都不陌生。

從五十年代起,無數知識青年響應國家號召,投身農村發展建設。等到七十年代末,這項政策被取消,前後有將近兩千萬的知識青年,他們也被稱之為‘知青’。

其中一些早下鄉的知青,直接選擇在農村結婚成家。可隨著政策變化,很多原本生活在城市的知識青年,最終透過政策或考學,陸續又回到了城市。

在這種時代變遷中,有不少考學成功的知識青年,為追求所謂的夢想或其它東西,最終捨棄他們在農村擁有的一切。而其中,自然包括家庭跟子女。

而這些被知青遺棄的孩子,後來也被稱之為‘知青遺孤’!

如今獨居參園的牧山河,同樣是一位正宗的‘知青遺孤’。別說整個東北,那怕牧山河所在的雙甸縣,跟他一樣被遺棄的孩子,數量也不少。

但依然有不少知青,享受到返城安置政策的優待後,便把在農村組建的家庭跟兒女,都陸續接到城裡生活。這些知青的孩子,也成為很多農村孩子羨慕的物件。

反之,被遺棄的孩子,卻成為同村孩子嘲諷打趣的物件。剛上學時,牧山河的學習成績很優秀。可隨著一系列的變故,他也成為同學戲謔甚至欺凌的物件。

如此環境下,他又怎麼可能安心讀書,成績又怎麼可能好的起來呢?能讀完初中,已經是他外公不斷強迫下。若非如此,恐怕他早就選擇輟學了。

等到木興富領著特意從京城來的兩人,踩著厚厚積雪前往望雲嶺時,那位書生氣質很濃的中年人,忍不住道:“木村長,這孩子就一個人住在山裡?”

“嗯!原本我也不同意,可他自己堅持。不用我說,想必你也清楚。以前他有外公看著,別人看在他外公的面子上,也不敢嚼什麼舌根。

可自從他外公過世後,雖然村裡人都揹著他嚼舌根。但這孩子自尊心強,受不了別人的閒言碎語,他硬要搬來山裡住,我還能攔著嗎?

歸根結底,都是那白眼狼造的孽。等你回京城,記得告訴他一句話,這輩子千萬別回仙橋鎮。要不然的話,他絕對無法活著離開。鎮裡欠牧爺恩情的人,多著呢!”

如此不加掩飾的威脅,令此行前來新民屯的兩人,都表現的非常無語。雖然他們來之前,便知道這件事不太好辦。但他們沒想到,那位少爺名聲如此敗壞。

即便這樣的事,在如今這個時代並不罕見。可真要自己攤上這樣的事,又有誰能真正做到無動於衷呢?好在這種事,也不是他們能摻和的啊!

等一行三人氣喘吁吁抵達參園,聽到大青發出的示警,待在屋裡的牧山河也走了出來。看到跟在村長身後的一行人,他隨即便知這一行人的來意。

安撫有些狂躁的大青道:“別叫,是村長,邊上待著去!”

拍了拍大青的頭顱,讓它去旁邊趴下後,牧山河也笑著迎了過去。攙扶著有些氣喘的老村長,笑著道:“木爺爺,有啥事非要親自來,讓人帶個話不就成了?”

“唉,看來真的老了,走這麼一段路,就累成這個樣子了。”

“您可不老!就算老,也是老當益壯。木爺爺,這兩位是?”

雖然他認識跟著進山的兩人,但如今他們並不認識。兩世為人,管控情緒這種事,牧山河自問還是有些經驗。況且有些事,遲早都需要面對的。

面對牧山河的詢問,走進棚廊裡的木興富,一時間卻不知如何回答。好在中年人適時道:“小少爺,我是領導派來,特意接你去京城的。”

聞聽此話的牧山河,似乎愣了一下道:“這位同志,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小少爺,我一獵戶人家長大的孩子,可當不起這樣的稱呼。木爺爺,這是咋回事?”

“唉,他們是你那個糟心的爹派來的?”

“木爺爺,你是不是記錯了?我爹死了,那來的爹?”

此話一出,中年人只能苦笑道:“小少爺,關於伱的情況,其實老領導一直有關注。只是之前,他也不知如何處理。早前得知你情況,這才特意派我過來接你回家?”

“老領導?接我回家,叔叔,你說這話好有趣,我家就在新民屯。我外公雖然早年參軍打過洋鬼子,可也沒聽說,他有什麼老領導,你會不會找錯人了?”

見牧山河根本不搭腔,甚至話裡話外都根本不認那個不願提及的父親。中年人只能無奈道:“小少爺,我知道三公子確實對不起你,但他必須是你父親嘛!”

“父親,抱歉!我爹早死了,屯子裡誰不知道。真新鮮,這年頭還是搶著當爹的嗎?”

面對油鹽不進的牧山河,中年人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棘手。看到他也不知如何勸說,木興富長嘆一聲道:“小山子,他們是你爺爺派來的人,特意接你去京城的。”

“木爺爺,我有阿爺也有阿孃,就是沒有阿爹。至於您說的爺爺,我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叔叔,順便問一句,你說那個想當爹跟爺爺的姓啥?”

“小少爺,何需如此呢?關於你的事,老領導也曾訓斥過你的父親。但有些事,老領導也阻止不了。得知你現在的情況,他才特意派我們來,接你回去!”

“叔叔,多嘴問一句,你說的領導姓啥?”

“劉!”

“那你肯定搞錯了,我姓牧!牧興野的牧,要我寫給你看嗎?你要還不相信,我把戶口本給你看。所以,你肯定搞錯了,要不你再去其它屯子,找找有沒姓劉的孩子?”

如此回答,令中年人再次啞口無言。因為他清楚,這件事本就沒得到眼前這孩子父親的許可,而是老領導做的決定。強行帶走,他自問沒那個膽量。

而另一個身材魁武的中年人,卻始終一言不發。但他心裡覺得,眼前這位小少爺,確實懟的漂亮。那位所謂的劉家三公子,他同樣打心眼裡瞧不上。

好在木興富見氣氛尷尬,最終還是道:“小山子,你真想好了?雖然我也瞧不上你那白眼狼的爹,但打斷骨頭連著筋,他畢竟是你父親,虎毒還不食子,對吧?”

“木爺爺,我知道您打心眼裡為我好,希望我能離開這個別人眼中的窮鄉僻壤之地。但您有沒想過,我真要走了,往後能心安嗎?我身上,同樣流著牧家的血,不是嗎?”

伴隨這番話說出,木興富也不再勸說什麼。跟著進山的兩位中年人,卻再次相視無言。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勸說。難不成,真要強行把這位小少爺帶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