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閔當年,是怨的。”

小院中,顧夷安已經回來,聽著李歲歲剛對樓娘說得那些話,輕嘆一聲。

謝師的大兒子謝閔,年有二十五,書讀的好,卻還是秀才之身。

不是他不上進。

在京城那些年,謝閔多次想要繼續往上走,是謝師拘了謝閔的路。

“可他也不該怨。”

顧夷安補充著,揉了揉李歲歲的小腦袋,眼底是惋惜。

謝閔,不算什麼天縱之才吧,但也不差。

而謝師呢,當年在京城中名望那麼高,謝閔借謝師的名氣,可以走得更高。

當年若不是謝師阻止謝閔,如今的謝閔或許早就成了朝廷中的中堅之力。

如樓娘所說,謝閔是個孝順的。

謝師不讓他繼續往上,他便停下不曾繼續科考。

本以為在謝師隱退後他就有了機會,可誰知道那時候謝師帶著謝閔回了青州府。

正是在那三年前。

如今一晃三年,今年謝閔本該參與秋闈的,卻陷入了這事情中,倒也令人無言。

至於謝師當初阻止謝閔的緣由很簡單。

謝師其下弟子眾多,而彼時,京城情況複雜,黨爭很多,每一派幾乎都有謝師的弟子。

謝閔一旦進入官場,必定成為那些人爭搶的物件。

“我記得當年國師親自見過謝師。”

顧夷安對京城秘密知道很多。

就好比那國師,旁人看來生人勿進,難以求見。

事實上,國師見人只看自己的喜樂。

謝師,是她親自去拜訪的。

兩人說了些什麼,無人得知,便是那一年,謝師開始阻止謝閔。

現在若是想知道緣由,顧夷安見到李歲歲眼裡的瞭然。

端茶,又拿起一塊糕點遞給李歲歲,顧夷安那好奇模樣不要太急切。

“噗!”

好笑著,李歲歲咬了一口糕點,感受著口腔中的軟糯香甜道。

“當年國師給了謝師一卦,和謝閔有關。”

“謝閔那年若入官場,必死無疑。”

尊師重道,這是每個讀書人都會遵從的道理之一。

謝師是個好老師,教授出不少好弟子。

可弟子終究是弟子,哪能是兒子,再加上謝閔才學的確不錯。

那時很多人怕謝閔進入官場後就開始站位,更怕的是,謝閔站位就代表著謝師的態度。

在朝廷中,欠了謝師人情的數不勝數。

有朝一日謝師開口,他們又當如何。

最簡單的,不過就是讓謝閔不入官場。

當年,顧念著謝師的恩情,他們不會下重手,然而若有人藉此推一把呢。

若謝閔出事,謝師又當如何。

這其中尺寸很難把握。

國師的給的卦,大凶。

想要避開的唯一辦法,就是不參與那些鬥爭。

為了自己兒子的性命,謝師才出言阻止。

只是其中辛秘不曾道也。

奈何那時的謝閔,年輕氣盛,尊敬自己的父親,所以想著晚幾年也沒什麼關係。

可哪知道,這一晚,便是他十五到二十有二。

最該施展抱負的年華,硬生生被自己父親拘在京城中不能動。

謝師好不容易隱退,卻強行帶著謝閔回了這青州府。

而謝師最寵愛的女兒,如今端在京城高門當妻子。

青州府哪能比京城。

從這裡再起,回到京城,怕早已經是另一番場景。

硬生生被磋磨這些年,謝閔又怎能不恨。

這自然也給了人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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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師希望謝閔遠離京城,從青州府再開始。

可也有人希望謝閔從此只能留在著青州府。

毀了一個讀書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拉他下泥潭。

所以最開始,謝閔接觸煙花之地時,就是有人設計陷害的。

到後面的瘦馬乃至殺人,一切都是有幕後黑手在暗中掌握。

謝師再謹慎,又如何能知這一切呢。

入了坑,想爬出來就難了。

如今謝閔身陷牢房,人都變得渾渾噩噩不知還有幾日生。

至於什麼官途,呵呵……黃粱一夢罷了。

“倒是狠毒。”

聽著這些話,顧夷安嗤笑著。

背後那人倒是不留餘地啊,倒也不知道謝師當初是怎麼得罪了對方。

“你想怎麼做?”

顧夷安詢問著。

若謝閔真的有冤屈,可過去這麼久無人察覺,怕有什麼證據也都被毀了吧。

物證沒了,便只能尋求人證了。

可這事情啊,以謝師如今的情況,怕難以做到。

李歲歲是想以這種事情引謝師主動上門吧。

樓娘,是中間的傳話筒。

畢竟再怎麼說,樓娘對謝閔到底還是有感情的,如今知道對方被陷害,怕也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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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歲歲直接道,倒是生硬了點。

不得不說,小丫頭也是好算計,偏偏又不讓人厭惡。

見著對方笑的燦爛的模樣,顧夷安失笑搖頭。

且在等等吧,要不了幾日,總歸有訊息的。

而正如顧夷安所說。

成陽州插手後,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的確是廣通找人牽橋搭線,故意禍害那些讀書人。

就連那些瘦馬,也是都是廣通從旁出蒐羅過來的,可謂用心良苦。

短短几日中,在一些人眼裡觸不可及的廣通就紛紛關門倒閉了。

成陽州可是下令了,青州府此後,不可見一個廣通錢莊。

至於那些人欠的錢,自然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畢竟債主都沒了。

諸多人歡呼。

謝家本也該是高興的。

可樓娘憂心忡忡。

廣通的事情有問題,那是不是證明,謝閔當真是被人陷害的。

說到底,樓娘沒經歷過這種事情,猶豫幾日後,還是和謝師說了。

便在這日,晴空萬里,小院來了客人。

等候多時的李歲歲將人請了進來。

謝師一如那日所見,垂垂老矣。

可那雙眼睛裡,好似起了火焰,少了幾分老態。

走進門來,謝師深深看了眼顧夷安後,竟然轉而對李歲歲彎腰。

那姿態,李歲歲可擔不起。

她起身,扶住了謝師。

“謝爺爺,不用如此。”

跟阮老爺子一樣,謝師同樣歷經風霜。

不過阮老爺子當初走得乾脆,再加上當今的顧念,和他只是一個太醫,不涉前朝事,沒人動手。

謝師此生沒入官場,奈何有能耐的弟子太多啊。

誰能不敬畏呢。

“請李姑娘救我小兒一命。”

得了李歲歲的尊重,謝師感激,渾濁的眼裡泛著光亮,聲音鄭重無比。

“此間事了,老朽願意歲李姑娘去那清檯鎮,當一個教書先生。”

“無一假話。”

聽著這話,顧夷安心中瞭然。

約莫是已經打聽到李歲歲的身份。

也對,自從李歲歲見到成陽州開始也過去好些日子了,去往清檯鎮的書信怕早就回來。

以成陽州對讀書人的尊重,謝師想要從對方口裡得知事情一二也不難。

而李歲歲顯然早有預料。

“歲歲,請你幫幫嬸嬸,等這件事情結束後,我陪家公一起去清檯鎮。”

樓娘也是說著,比起謝師的隱忍,樓孃的情緒更加外放。

家公求了門路,從成大人那裡得知了李歲歲的過往。

這個小姑娘啊,可是一手改變了清檯鎮面貌的人。

那日的卦……是真的。

樓娘深知,這恩惠她還不起,卻也不得不求。

總歸不能讓自家丈夫當真在那牢裡不明不白的死了。

“兩位不說,我也會幫的。”

她來不就是為了此事。

李歲歲笑笑,給了顧夷安一個眼神。

於是堂堂顧少爺成了被忽略的那一個,還被小姑娘指示著在邊上端茶倒水的。

當真是……沒面子啊。

無視大桃花那討巧的表情,李歲歲沉吟幾聲後道:“謝師可願涉險一次?”

換了個稱呼,可見李歲歲要做的事情是以京城謝師的身份。

兩人對坐,若爺孫,可謝師不敢小瞧眼前人。

卦術之說,親眼見過國師的他,怎敢不信。